鲍博文看到黄石又捏了捏那货物,还把它放置鼻子前嗅了嗅,回头冲自己笑道:“没错,就是它。”
三十年前亲自和西班牙商人会谈,然后打发杨致远时刻监督、催促,在重金的诱惑下一拨又一拨的探险者深入亚马逊森林为黄石寻觅树种,甚至惊动了西班牙南美总督——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慎重研究,西班牙南美总督得出的结论是:该物毫无用处,允许出口给中国。
树种送到北京后齐国公竟然不知道是不是他所要的东西,再三询问了母树的性状后,齐国公——当时的镇东侯又亲自过问在南洋开辟了大片的庄园,漫山遍野地种这种树——从南美不停地进口,就是武装冲突期间齐国公还在收买西班牙商人让他们去热带雨林深处帮自己走私树种。
尽管齐国公催得紧,但是树木生长有其规律,直到几个月前才能开始采集树胶,收集到后南洋那边立刻就专船运到泉州,向齐国公报告他三十年前交代下的命令、这几十年来x经无数人之手,在大家的不断努力终于得以完成了。
“总算是活着看见它了。”执政大臣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满足,这不是鲍博文第一次见到类似的表情所以没有发问,任由老长官陶醉在不为其他人说理解的幸福中:“要是你们把树搞错了,那我就白干了。”执政大臣陶醉了一会儿后,开始对鲍博文解释道:“我决定把这个东西起名叫‘橡胶’,由你负责研究如何把它变成……”
齐国公交代的工作鲍博文并非没听他说起过,之前执政大臣已经几次透露过,这种东西会让翻着筋斗向上窜的南方工业以新的突破,密封、加工还有运输,鲍博文记性很好,虽然执政大臣好像不记得每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但是鲍博文都记得,而且还记得之前执政大臣好像已经把这东西起名为“橡胶”并且不止一次。
“大人,”再有一次听黄石叙述完他给自己的研究要求后,鲍博文提出异议:“属下已经研究过这个东西,但是它非常不耐热,而且实在是太软了,不可能做成您说的什么密封垫圈,更不说用用来做轮子的外皮,会黏在地上的。”
“你需要往里面加一些硫磺,”黄石告诉鲍博文:“用纯的硫磺粉加到橡胶里面,加热后再冷却,它就会变的有韧性,而且不太怕热了。”
“加多少?”
“我不知道。”黄石摇头道:“我只知道要加硫磺,而且越均匀越好,具体加多少你自己去实验吧。”
“大人您怎么知道的?”虽然见过实在太多次,但是鲍博文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惊讶。
“我猜……”这个字执政大臣在他的一生中无数次地使用过,所以今天他决定换一个字眼:“这是我的直觉。”
“三十年前,大人直觉到几万里之外的一个荒岛的深山老林上有一种树,这种树可以被移植到南洋成活,成活十五年后可以割取树胶,而这种树胶在加了硫磺粉后,可以变得柔韧有劲,可以用来做车轮。”鲍博文用平静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复述了一遍寻找橡胶的艰辛,然后问道:“大人三十年前就有这样的直觉吗?还是先直觉到岛上有种将来会有用的树;然后直觉到它可以被种植在南洋;然后今天才直觉到加了硫磺粉才能用?”无论黄石的直觉是那一种鲍博文都不能理解。
“直觉这东西无法用言语来解释,因为它是一种感觉,应该是后一种吧,”黄石微笑道:“在今天之前,我并没有仔细想过硫磺问题。”
“但是大人在直觉意识到应该加硫磺前,已经直觉到这个橡胶一定会有用?”如果是一般的事,鲍博文睁眼闭眼就过去了,在执政大臣下达命令后他自欺欺人地对种种不合理的地方装看不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次涉及到长达三十年的规划,鲍博文实在无法再欺骗自己下去了。
“鲍兄弟你相信天神的直觉么?”黄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相信啊。”鲍博文脱口而出:“可……”
“为什么相信?”黄石没有给鲍博文指出自己不是天神的机会。
“因为天神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载,天神的直觉准确无误。”
“那你就应该相信我的直觉,而不需要问它是怎么来的,”黄石保持着微笑,和蔼地说道——在他印象里这该死的橡胶树直到十九世纪才被问津,好多年以后才被移植到东南亚,而至于橡胶硫化工艺,更是遇到过无数曲折最后才被偶然发现,而黄石没有时间等橡胶被自然发现,更没有大批工业国的工程师和无数化学家去研究如何硬化橡胶。黄石只能粗暴干涉,用最粗暴的手段来干涉:“我的直觉、神的直觉,它们是一样准确的。”
鲍博文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黄石从他眼中看到一种敬畏,那是人对于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谜团而产生出的深深畏惧。
“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的直觉。”黄石下达了命令。
鲍博文喉咙滚动了一下,他吞下一口唾液,用异样的敬畏语气恭恭敬敬地答道:“遵命,大人。”
看着退出去的鲍博文,黄石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把今天的秘密带进棺材,只是这种敬畏感绝对不会带来友谊:穿越者不可能拥有真正的朋友——不是知己不可能成为朋友,而知己之间不会有友谊必须的平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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