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候,钟龟年悠悠转醒过来,他在椅子上挣扎了两下发现无用后,再次抬头冲着许平喊道:“许将军,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替大顺、陛下想一想么?现在国势如此艰难,你怎么就不懂得以国家为重呢?”
“我从来不懂得以国家为重,一贯是为私人恩怨置大局于不顾,”许平轻声答道:“这个钟兄应该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天下苍生何辜?”钟龟年大叫起来:“许将军你要是把天下搞得大乱,那又会有多少家破人亡?多少人妻离子散?难道你指望残暴的昏明又回来吗?”
许平一声不吭只是看着门外,等着大牢那边的回音。
“现在天下太平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了,就算我做得有不对的地方,可难道山东不是盗贼晏平了吗?难道流民不都回乡,可以娶妻生子,安居乐业了吗?”钟龟年不依不饶地继续叫喊着:“许平你非要把这太平日子搅乱,让多少人香火断绝,让多少人重新辗转沟壑才安心吗?……”
钟龟年又怒吼了一会儿,许平终于按捺不住,一跃到他身边,冲着他叫道:“但是当天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不是跟我说明饿死全家老少,你只饿死一半;你不是说明夺走一家的一双儿女,而你会让他们挑一个留下的;你也不是说明让所有的百姓都不得活,而你只让其中三成、四成不得活!你说的是:辅佐顺王吧,开辟一个太平时代,一个人人都能温饱,都能膝前儿女环绕,不再会有冤无处伸,不再会被恶棍肆意欺凌而哀告无门的太平时代的!”
愣住的钟龟年一句话也答不出,但许平还没有结束:“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其实你根本不信会有这样的日子,对不对?你只是想改朝换代,你根本不想试一下,哪怕是试一下能不能有这样的日子。但你却这样和我说,然后我又去和我的部下们说!”
许平向钟龟年摊出手:“我手上的血是洗不干净了,这个你早就和我说过,我也知道。但我的部下们不是,他们以为他们会成为义士,抱着这样的念头去杀人、去牺牲、去浴血奋战直到把满腔热血都洒下疆场!但你把我的手下——成千上万的将士都变成了凶手,你害得他们会下油锅,会无法超生!”
高成仓被放出来后,许平喝令把所有俘虏的绳索都再检查一遍,然后挥手道:“走,我们出城。”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对,许平第一个拔腿就走。
安全来到城外后,许平面冲着几十个部下,对他们指着西方道:“好了,接下来你们就要开始隐姓埋名的日子了,我建议你们去山西,晋王一定肯收纳你们的,你们帮着他好好保卫边疆吧。”
一路上高成仓还没有来得及感谢许平,听到这话后大吃一惊:“那大将军去哪里?凤阳是肯定不能回去了!”
“我回济南投案。”许平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我没法跑,今天这事必然轰动朝野,如果我不去投案的话,朝廷就会威信大损,说不定还会有宵小以我的名义起来作乱。”
“那怎么行!”
部下们都大叫起来,叫嚷得最凶的就是高成仓,他觉得这简直成了许平一命换一命。
“反了吧!”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刚才有人就存着这个心思,还曾想劝许平夺取防御使衙门等济南要害,以许平的威名可能根本不会遇到抵抗。
这声呼喊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叫好,七嘴八舌地叫起来:
“山东根本无人敢抵抗大人!”
“南京!南京驻军也多是大人旧部!”
许平听他们喊了一会儿,耐心等他们的呼声渐渐平息后,摇头道:“天下已经太平了,山陕、中原、山东的流民都回家了,我是绝不会造反的。”
胡辰一声不吭地跪到在地,随着他这一跪,许平面前顿时呼啦啦倒下了一片,所有的旧部都跪倒在他面前。
“大人,我们愿意追随您,直到打下一个太平时代,一个不会有冤无处伸,不会有人被欺凌的时代。”
“我做不到,如果我做得到我就会去做的。”许平依旧摇头,他不知道自己比李自成强在什么地方:“我除了领兵,对治国一无所知,王上和我志同道合,他做不到的,我也做不了更好。”
“王上身边有奸臣,有小人!”
“我将来身边一样会有山东防御使这样以国家为重的人,而王朝又怎么能没有这种人?”许平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永不会再挑起新的乱世,也不想再听到这个建议。”
“你们不要随我来,我来济南不是为了害死你们大家才抛上这条命的,一路小心,如果有一个人被擒我都会死不瞑目。”许平最后把目光挪到高成仓脸上:“你也不要跟我来,不然这些兄弟的前途就是白白没了”
……
陈哲匆匆赶到防御使面前,伸出双拳给对方看自己手腕上的绳痕和淤肿:“许将军把火铳藏在衣服下,逼着我出去和左右说有要事相商,一夜都不许任何人以任何事打扰,然后就把末将捆起来关在屋里了。”
钟龟年哼了一声,见状陈哲试探着问道:“许将军投案后说什么了?”
“他说他救不了天下的人,那救一个也是好的。”钟龟年揉揉眉骨,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只能交给朝廷定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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