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科举舞弊,侯洵也没有什么惭愧的,这是为了保证大明能够“众正盈朝。”保证再也不会有阿谀太监的阉党出来惑乱朝政。
太监都不是好东西,当年的王安,为了司礼监的掌印宝座,就带着东林官员冲进内功挟持天子。当然我们东林是为了清除奸,不得不和这个太监合作,不过可想而知太监是多么邪恶的一伙儿。
至于王安的干儿子曹化淳,这个家伙比魏忠贤还不如,只要给钱就能把皇帝把火坑里推,为了打倒温体仁这个奸佞,我们东林塞钱给了他,让他向皇上密告温体仁结党,向皇上保证我们没有进行科举舞弊,扳倒了这个奸佞。
现在,陈演是首辅了,侯洵庆幸地想到,大明朝廷终于被正人君子所掌握了,只要消灭了这些叛贼,就能开启中兴之治了。
侯洵的手指在地图上摩挲着,从陕西转到山西、从山西转到直隶、接着通过山东一直抚摸到南京的位置上,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次给开封解围,可是万万不能有失啊。”
北方的明军已经不复存在,孙传庭声称他还要一年的时间才能让秦军恢复野战能力,山西自顾不暇,之前也已经被闯营打破了胆;直隶杨文岳,也不要指望了;江北军,除了一个郁董再没有敢踏入河南一步的。现在大明最后两支军队:新军和楚军,都投入了河南战场。
“如果杨帅和左帅有失。”侯洵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时心肝都会发颤,如果左良玉败给李自成、杨致远败给许平:“那么大明就再也没有可用之兵了。”
开封,这座中原的腹心城市,向北就是大明的统治中心直隶。
“如果、假如、万一闯贼得胜,那么他们就会北渡黄河,攻入直隶。”再没有军队能够抵挡叛军,闯军会直扑京师,而周围没有任何援军。一旦京师陷入包围,不但朝廷会失去对全国的控制,而且拥有上百万人口的京师也是无法长期坚持的。
“那就意味着——”虽然身边没有人,但侯洵甚至不敢把“灭亡”两个字在心中多想,如果京师失守,那么明廷就会威信扫地,整个北方边军赖以为生的南方粮饷再也无从转运。
“开封一定要保住,这次解围一定不能有失啊。”侯洵口中唠叨着:“朝堂上已经是我们正人君子的天下了,太平就要来到了啊,只要扫平了这些贼子。”
……
许平和李自成就要分道扬镳了,李自成的本部已经朝南向朱仙镇挺进,而许平的部队则向野鸡岗进发,开封城已经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只留下少量监视部队。
和李自成并驾齐驱的许平,突然开口问道:“大王,为何闷闷不乐?”
“哪里?”李自成先是一愣,然后哈哈一笑道:“只是在考虑如何击败左良玉罢了。”
“击败左良玉,对大王来说会是难事么?”许平笑着摇头道:“大王此言,末将却是不信。”
“嗯。”李自成敛起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回答许平的疑问。
“大王,末将斗胆猜上一猜吧。”许平说道:“开封周围已经有十多万逃出城的百姓,这段时间大王常常去巡视他们的营地,末将估计大王在那里见不到欢声笑语,逃出城的百姓不但没有庆幸之意,相反倒是愁容满面,整天哀声叹气。”
根据许平的派去的巡查官吏回报,这些开封的百姓家里几乎供着菩萨、烧着香,祈祷他们还在城中的亲人能从破城的战火中逃生:“我们的弟兄照顾那些老人时,看到老人们都是整夜不能入睡,或是一夜三惊,被噩梦吓得浑身冒冷汗,因为惦念城里的家人,连饭都咽不下。”
李自成叹了口气:“军师总是宽慰我,说我们兴仁义之兵,吊民伐罪,不过若是我们败了,这些逃出来的百姓,多半又会被论以同贼之罪。”
“所以我们不能败,不过大王忧心的显然不是这个。”许平没有让话题岔开,而是继续说道:“我和大王相处的日子并不算很长,也就是最近这段日子比较熟络。我以前听说到的那个闯王,是一个总在说替天行道,要剿兵安民的人。但我见到的这个闯王,却是一个总犹豫苦恼的人。我见到的这个闯王,心里并不相信他嘴上说的,一直怀疑自己是混世魔王,因为闯王走到哪里,哪里就尸横遍野。大批的官兵倒在我们闯营的刀下,其中也有很多是穷苦人,他们也有白发苍苍的父母,也有等他回家的妻子,有需要抚养的幼儿。这些官兵就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当我们杀死他们的时候,实际就是杀了他的全家。”
李自成猛地勒住马,侧头紧紧盯住许平。
“大王,我也希望能立刻破城,让开封的百姓合家团圆,那时我也会和他们一起笑起来。”许平好像没有注意到李自成的凝视,缓缓拉着马缰让坐骑原地转了一个小圈,和李自成马头相对:“我猜大王只有在看到百姓笑出来的时候,才相信自己真的是在替天行道而不是一个魔头,大王,末将也是如此,末将比大王更加不堪,末将杀害过自己的师长。末将背叛朝廷的理由荒唐可笑——恕末将不愿再提起,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末将才相信自己没有大错特错。”
李自成沉默片刻,发出一声满是苍凉的苦笑:“是啊,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确实是在替天行道。许兄弟猜对了我的心思,我是不是软弱,是不是不配做整个闯营的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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