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迎着罡风大喝一声,银铃却突然止住摇动,笔直冲向空中,同时从铃内飞速凝出数道黑气,一层大过一层,将银铃包裹在内。
戏台前突然大亮,整个渡口霎时间恍如白昼,老妪额前白发尽被吹开,紧盯着半空中被一层层黑气包裹的银铃,她眉头忽然一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层?
少一层!
她惊愕间不及回头观瞧,就觉得后心一凉,电光火石间急忙扭转腰肢,一道黑气擦着她后背堪堪而过,同时余光发现一道黑影脱离了阵法,一闪而去。
老妪心知不妙,也不再操持业已残破的劳什子阵法,转身一个闪现也要弃阵而逃。
却不想身后半空中接连打来几团黑气,正好将其后退之路彻底封死,老妪无奈只得转身腾挪闪躲。
而就在这同时,上空云团里那道粗壮电链终于忍耐不住,“哗啦啦!”劈将下来。
“咔嚓!”
电链如一把镰刀,将半空中包裹银铃的八道黑气层层劈开,在程羽看去,犹似切洋葱一般丝滑。
电链劈开黑气后势不可挡,直接劈在银铃上。
已失去阵法,且暂时脱离主人加持的银铃遭此一击,“砰!”的一声巨响崩碎于半空。
空中顿时鬼哭狼嚎成一片,无数条被封印在银铃的亡魂意欲奔逃,却被电链分出的一道道枝丫电弧拽住,“滋滋”作响,转眼间便都烟消云散。
而那道电链经此之后,虽说已不如原先粗壮,但下劈的势头却依然凶猛。
这所剩的雷劫之威,显然不是下方那仅剩的七女所能抵挡。
白光闪过,场中惨叫连连,白光消逝,程羽听到场中已少了七人的呼吸声。
“哗哗哗!”
渡口忽然落起大雨,连带着将戏台周围的一团团火把油灯全都浇灭。
童子就这般盘膝坐在雨中调息,身周再次接连闪过白、青、赤三道光芒,最终三道光芒汇聚一体不再闪烁之时,他气息方才平稳,顶着大雨缓缓站起。
只见此时场中有七个女子亡魂,意欲四散逃离,童子将熏香炉顶盖轻轻打开,其中六个都老老实实飘入炉中,只唯独那中年巫女亡魂猛然间转身逃去,却抵不过香炉吸力,被倒退着一点点向后吸去。
“酷奇那!萨格勒!沃格萨利……呜!”
她呜哩哇啦话未喊完,终还是被吸入香炉内。
“咦?”
胡媚子忽然轻咦一声。
“你咦什么?”
嘉菲见状询问道。
“这中年巫婆子的亡魂,有些古怪。”
“古怪?有何古怪之处”
“妹子不知,这中年巫婆子的亡魂方才喊得是:我不能进去,我得回去,我得回王庭。”
“这不是很寻常嘛,谁愿死后魂魄还被人封禁在那小炉子里?”
胡媚子眉头紧蹙道:
“妹子没听到要点,那巫女亡魂喊得是她要回王庭,而不是巫庭,可她是巫女,死后魂魄该回巫庭才是,绝无回王庭的道理啊!”
“许是……她在王庭有何牵挂之物,或之人?”
“许是吧……”
“胡灿儿,这叫金枢阳的童子,你之前可有过交道?”
程羽传音向胡媚子问道。
“哟!郎君所谓的交道……是哪种交道啊?”
见胡媚子又开始放浪,嘉菲直言叱道:
“既然问你,便好好作答,撒得哪门子的娇?”
“嘻嘻!妹子莫恼,郎君且听,小奴家这千余年间,并未听过这金枢阳的名号,想必是之前哪座野山里的散修,改名换姓投靠了朝廷也未可知,怎么,郎君可是对这童子起了兴趣?”
“我看此人方才身周闪过白、青、赤三道灵光,莫非其身具金、木、火三脉修为?”
经程羽如此一说,嘉菲突然省悟道:
“是了,且其名字中金、枢、阳三字亦分别对应三脉所属。”
“嗯,别忘了还有他手中那个香炉。”
猫妖闻言引颈看去,只见童子托着手中香炉,在雨中闭目调息一番,香炉内再次飘出缓缓轻烟,瓢泼大雨竟对其毫无影响。
香炉本身看去似是黄铜铸造,炉内香料应是植物的根、茎、叶、皮或果实为原料,再加上焚烧……
正好是将三脉熔为一体的好法器。
不,瞧刚才被其招出的那道雷劫,便是称其为法宝也不为过。
“这世上,竟然还有三脉同修者……”
嘉菲与胡灿儿纷纷感叹道,倒是程羽沉默不语,既有三脉,五脉也定然有之。
他盯着场中童子想道。
只见此时那童子已缓缓站起,踩着地面摔碎的水珠,向躺倒在地苟延残喘的老妪一步步走去。
另一边,那个瘦弱巫女缓缓落地,冷眼瞧着地上有进气,没出气的老妪。
“额苏丽,哈奇卡纳?”
老妪浑身焦黑,一只眼已是血肉模糊,拼着最后一口气,拧着头冲瘦弱巫女勉强开口嘶吼道。
瘦弱巫女眉头一皱,竟不理她,而是抱拳向对面的童子行一大礼,而后操着一口地道大梁官话,脆生道:
“弟子不知金师叔业已出关,之前路上多有冒犯,还请师叔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