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原本有些不赞同,但见了姜父面上的意味深长,瞬间明白过来。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家女儿的名声,与周家置一时之气反倒不划算。
罢了,且看来日方长。梅氏到底应下了姜父所言。
姜幼白自那日与梅氏说过话,就一直注意着家里的动静。见一连几日都风平浪静,便知此事已经过去了。
这日,她带了嗣哥儿去正房,姜令月也在。她此时正一脸失落。
将嗣哥儿抱给梅氏,她才坐在姜令月旁边的绣凳上,小声问她怎么了。
姜令月就道:“皎皎,萧姐姐和箫公子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姜幼白闻言不由一愣。
“说是要回京城。”姜令月一脸的难过。
她这些日子与箫煦的姐姐箫柔相处的极好。箫家姐姐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一身高华的气质让她十分崇敬。她些日子跟着箫姐姐学礼仪规矩,实在受益匪浅。如今自然不舍得与之分开。
姜幼白听了姜令月的话,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说箫煦家遭了难么,怎么还要回京城?她疑惑满满,但想起姜父之前的叮嘱,只好咽下了想问的话。
留下姜令月陪着梅氏和嗣哥儿,姜幼白去了半纸院。
看院里摆着的箱笼,想必他们的东西应该已经开始收拾了。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这些日子我也少来这边,竟不知二哥就要回京了?”姜幼白心里有些懊恼,又有淡淡的不舍。
箫煦含笑看着她,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些暖意:“我也才接到消息,家父的案子已有转机,圣上密旨招我回京。”
姜幼白没想到他能告诉自己这些,以姜父的态度来看箫煦家的事应该不易张扬才是。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箫煦道:“皎皎,你好好保重,咱们来日再见。”
姜幼白不由失笑,玩笑道:“二哥不是常人,此一去必定扶摇直上,哪里还能再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傻丫头,我不来你还不能去京城么?”
男子宠溺又打趣的笑声让姜幼白怔了怔,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意,她不由抿了抿唇,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箫煦紧紧盯着小姑娘面上的神色变幻,一会儿羞怯一会儿疑惑。刚才的试探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不敢再说太过,免得惹小姑娘生气了,便转而解释道:“元信才华横溢,明年秋闺必能高中,姜世叔治下有方,将来升迁回京也必定要带着家眷。”
升迁回京,哪是那么容易的?姜父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令,一直没有挪过地方,可见官途并不如何顺遂。
姜幼白心里不以为意,但还是笑道:“那就借二哥吉言了!”
箫煦看出她的心思,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等皎皎来了京城,我便带你去逛京城的元宵盛会。”
被他这么一提,姜幼白也记起两人的约定,心里不由有些怅然。
姜令月十分不舍箫柔离开,连夜绣了帕子并着一个香囊送去了。
姜幼白想着箫煦对自家襄助良多,送大夫又送礼物的,反而是自家除了提供了一个居所,再没有别的了。再者,她也与箫煦相处的十分投契,箫煦算是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因此她想在他临走前送上一份礼物。
至于送什么,她想了半天,直到眼角余光扫到旁边高几上的一盆花树时顿时有了主意。
次日一早,半纸院。
还有一刻钟就要出发了,箫煦低声吩咐萧山让他亲自带人护卫箫柔。他奉圣上密旨进京,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
两人说着话,面色都有些凝重。这时屋门口姜幼白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手里抬着一盆花树。
“二哥,可都收拾齐备了?”
箫煦见她来,面上的神色不由缓和了些,摆手让萧山下去准备。朝露和暮云将花树放在桌子上,也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箫煦笑着道:“都准备好了,皎皎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事?”
姜幼白抬眼打量了一眼有些空旷的屋子,笑道:“二哥就要走了,我总得送些个仪程才好。”
箫煦闻言不由朗声笑起来,刚才有些肃穆的心情也顿时轻松了许多。佯装好奇的问道:“哦?皎皎要送我些什么?”问罢,又猜道:“难不成是盘缠?我可听说你的香皂生意近来十分兴隆。”
姜幼白闻言,笑着嗔道:“送银子多俗气,再说也配不上二哥对我的相助之恩。”
当初她乍然得知现代父母的情况,要不是箫煦的玉佩,家里的房子怕早就保不住了。姜爸如今做了手术,病情渐渐稳定,又在医院得到了妥善的照管,这些全都是箫煦的玉佩的功劳。
箫煦以为是一句玩笑的话,但当他瞧见姜幼白眼神里的认真时,才发现她当真是这般想的。
对着这个如此单纯又知恩的小姑娘,他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但面上还是不认同道:“若真论起来,皎皎对我可有救命之恩。如今我孑然一身,可怎么回报才好?”
姜幼白被他故作为难的表情逗笑了。知道他马上就要出发了,也不再与他玩笑,摸出一个绣着玉兰花的杏黄荷包递过去。
“这是我给二哥的谢礼,连着这盆花树二哥一并带上吧!”
箫煦见她送自己荷包,心里顿时迸出一丝欢喜。但紧接着又变得不明所以起来。
见他一脸茫然,姜幼白就道:“这盆花树是我机缘巧合下从一个洋人手里得来的,听说他们那里把这种树叫做金鸡纳树。除了这个名字,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生命之树。”
“生命之树?”箫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见他沉思,姜幼白就猜到他多少是知道这东西的,就又道:“我曾听过民间传言,太上皇御驾亲征西北时曾得过疟疾,是被一种洋人的药治好的。”
是了,生命之树!
太上皇当年染了疟疾,太医都束手无策,却被洋人的药治好了。服用的药据说就是一种叫生命之树的植株提炼出来的。
箫煦有些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桌上这小小一盆低矮的花树,沉声道:“当年为太上皇献药的洋人曾说过,生命之树能够治愈一切疾病,但这种树在他们国家十分稀少罕见。当年太上皇一共得了三份药,一份被温国公世子试药服用,一份太上皇自己服用了,剩余最后一份一直保存于皇宫禁内,就连后来忠义亲王的长子得了肺病,太上皇也没有赐下。皎皎,你确定这是真的?”
姜幼白听箫煦这般清楚宫廷秘事,心里有些惊讶,越发猜测他的身份不一般。
又见他一脸的凝重,便正色道:“应该是真的。卖给我花树的洋人自称是欧洲一个国家的贵族,据说在他们的国家生命之树只有贵族才能拥有。要不是他得罪了江南的权贵,急着筹集回国的路费,又怎么会把保命的东西卖了呢?”
见了姜幼白笃定的态度,箫煦已经信了□□分了。只是如此,他是万不能收下这株花树的。
姜幼白看出他的拒绝之态,想了想劝道:“二哥,其实我把它送于你也不光是为了感谢,一来这东西过于贵重,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留在我这里,被人知晓,也不过是徒遭祸患;二来那个洋人告诉我此树虽不能包治百病,但能够用它制出一种治疗疟疾的特效药。但我一没钱二没人,又怎么能研制出对症的药方呢?”
她说罢,见箫煦面色有了松动,就继续道:“研制出此药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想来想去,唯有二哥是可以托付的。还望二哥不要推辞才好。”
“那你可知道此药若制出,功在千秋。而研制出此药的人必会得到天大的功勋和赏赐,甚至可以让一个家族自此兴盛起来。”箫煦沉声提醒道。
姜幼白闻言,摇头笑道:“二哥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更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我家人小势微,这样的东西留在手里是护不住的。与其便宜了旁人,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将来二哥得势了,别忘了提携小妹就是。”
“哈哈哈,皎皎说的是。咱们自家人,我收下便是。将来,你放心,我必不辜负了你。”箫煦一语双关道。
姜幼白闻言奇怪了一瞬,但外面萧山已经来提醒出发的时辰到了。如此,她便放下了心思,让箫煦将香囊收起来,里面写的是她打探到提取药物的方法。
与箫煦一道出了半纸院,到了大门口。迎面遇上姜父领着一大家子来送别,姜令月正泪眼汪汪的拉着箫柔的手说着什么。
箫煦郑重辞过姜父和梅氏,又深看了一眼姜幼白,这才带着人马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