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晏定睛看去,发现阻挡他去路之人竟是姚远鸿,当即喝令道:“还不快速速让开!”
“父亲为何要一错再错?”姚远鸿手提蛇矛,站在他面前,满脸沉痛地看着他。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徐诚与近万将士,早已截断了叛军的退路,从后方杀入营中。
厮杀声此起彼伏,没人知道这场混战要持续到几时。打到最后,就没有任何招式技巧可言了,全凭着本能与一腔热血。双方为了保命,皆是全力奋战,一时间不分上下。
“难道你要置父母恩情于不顾么?”姚晏杀心顿起,举刀作势要砍,“不肖逆子!”
姚远鸿一边架开长刀,一边厉声说道:“父亲予我的养育之恩,早就在父亲当年派人焚毁那满车辎重时,一并尽皆化为乌有了。”
他在这段时日里,才从闻人渊与颜烟口中得知当年实情。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那批辎重被焚毁,导致延误战机,全是自己的过失与罪责,是以在姚安澜手下心甘情愿地忍受了十数年折磨。
姚远鸿的生母原是签了死契的婢女,出身低微,连妾室都称不上,毫无地位可言,以至于父亲与兄长都不喜欢他,在姚家颇受打压。
但姚晏在当年为达成目的,特地给他谋了转运使一职,那时他还觉得高兴,还说定能不负父亲所望。
可这竟是生父姚晏处心积虑地要让己方落入下风,好将战局扩大,借此凭此通敌,蓄意谋害先王。
他知道自己向来不得父亲欢心,但没想到父亲居然是要让他死。
幸而先王仁厚,网开一面,让他活着遇到了因这些陈年旧事而同样背负着隐情的颜烟与闻人渊。
如今事实皆已查明,他便定要确保这些真相能够得以昭明,沉冤得雪。
这般方能使他三十多年来形成的心结得到纾解。
姚晏听他这话,便知当年之事暴露,眼中闪过戾色,道:“姚越,我有先王给予的丹书铁券在手,你们又能耐我何?”
姚远鸿沉默不语,只是拄着蛇矛拦住去路。
姚晏极其不喜他这个妾生子,却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对手,眼看后方追兵就要杀到,当下用刀背往身下战马的身上狠拍一记。
那马吃痛,不管不顾地往前方冲去。
孤身拦住去路的姚远鸿也不避让,用枪尖指住马背上借冲势朝自己挥刀砍来的姚晏。
闻人渊已追至几步之外,见此情状,正要去救。
“砰!”
自东侧的某座土丘上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冲破滔天的厮杀声,惊得那马匹嘶鸣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就要往人身上踩落。
远在五里之外的易城城楼上,颜烟握着白玉笛,默然站着看了半晌。
“有闻人将军带兵,烟儿妹妹大可放心。”苍水云挨近她身旁,双手撑在扶栏上,踮起脚尖极目远眺。
其实那交战阵地在易城五里外,根本就分不清人,只能根据那漫山遍野的号旗判断战线被推进至何处。
就她所能看见的而言,闻人渊率军所用的号旗已遍插入叛军大营,战况很是顺利的样子。
颜烟点点头,总算舍得收回视线,道:“姊姊那段话说得不错,此战必胜。”
苍水云笑道:“我不会别的,就只能给他们鼓鼓劲了。”
“先去休息会儿吧,到时候或许还有得忙呢。”颜烟见前沿阵地已有一支小队将重伤的兵卒往后方驻营送去,将手中玉笛收回腰间,要去准备帮忙救治伤兵的事宜。
董正信守在城楼上观察局势,顺道保护两人。
苍水云同他知会一声,带了几名随行侍从要和颜烟一起离开。
颜烟转身刚走出几步,忽地听到有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低头看去,发现是闻人渊送她的那枚玛瑙红莲串珠掉在了地上,忙俯身去捡拾。
原本系在玉笛助音孔上的红绳不知为何竟断开了。
她有些心疼地吹去串珠沾上的浮尘,好在没有损坏。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苍水云看她没跟上,回眸就见她一脸忧色。
颜烟用指腹抚过那玛瑙红莲上象征着平安吉祥的刻纹,又将串珠紧紧地握在手心,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她未曾信过神佛,但……
她眉间轻蹙,忍不住祈求闻人渊平安无恙。
在易城外的战场上,闻人渊并不知道颜烟在为自己担心,眼见姚晏那匹战马在响声过后受了惊,冲上前去拽开了挡在前头的姚远鸿。
战马的铁蹄重重地踏在他原本站着的位置,竟是一个趔趄,带着鞍上的姚晏朝侧旁倒了下去。
闻人渊因那响声而暗暗吃惊,扭头往离此不远的土丘上望去,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杨留与凌耀两人正施展轻功,一前一后地朝这边奔来,沿路又击退了不少被那动静震得目光呆滞的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