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吧。”闻人渊走到她前面,半蹲下身子,“我背你下山。”
“又要麻烦你了。”颜烟也不再逞强,听话地伏在他的背上,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又嗅到了他身上的那种好闻的气味。
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味道,或许像是雨后的青草,温暖的阳光,燃烧的松木,干净、明朗、灼烈,是某种能让她彻底安心的气息。
闻人渊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直接施展起轻功来,穿行在山林间。
颜烟虽然学会了轻功,但比起他来,水平还是差得远了。
她的心随着他跑动而起伏不定,害怕被他听见自己那过快的心跳声,看着往身后掠过的景色转移注意力,眼角余光瞥见西侧的山下白雾翻涌。
“那边底下就是医仙谷吧?”颜烟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闻人渊错眼往她所说的方向看去,赞同道:“没错。你是想先回医仙谷去么?”
“那倒不是,还是赶紧回将军宅邸,找容将军讨论下我们获得的情报。”颜烟轻摇着头,“御刀门的事也得处理,而且依照罗有全所言,那姚家也有不少问题,对吗?”
“没错。”闻人渊感觉到她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耳朵毫无觉察地泛起微红,“此事要紧,如今罗有全等人精神状况不稳定,不知还能问出多少实情来。”
“我不该用‘引魂’篇的曲子去对付他们。”颜烟现在只想反悔,“罗有全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现在这样反倒不方便了。”
现下她身旁就只有闻人渊,便细细地说了下“引魂”的奥妙所在。
“原是想着或能让他们悔悟,不料根本救不回来。”
闻人渊冷声道:“那是他们自己早已被迷了心窍。”
“那你呢?”颜烟想着他之前也受了洞中水声的影响,幸好还能控制住他的杀意。
“那魂曲着实厉害,光凭曲调就能动摇心神,更何况你吹奏起来又融合入自身的内力,若非有你告诉我其中关窍,连我都躲不过去。”闻人渊想来有些后怕,但对她当时的举动并未表示反对,“不过,我听完你的吹奏后,感觉内力又提高了不少。”
这也是《魂曲》的效用之一,只要能控制住心神,不被恶念吞噬,这曲子便对提升武功修为有所裨益。
他想了想,又对颜烟道:“除去罗有全,那几个御刀门长老也不是好相与的,靠着诸般巧合外加你这招才能将他们尽数解决。你这可是帮了大忙,但对内力的消耗太大,以后还是别用了。”
他原本就听颜烟说过《魂曲》中这“引魂”一篇很是邪门,昨天见她吹奏完全篇魂曲后,脸色煞白一片,血色全无,看上去确实吓人。
“光是这一次就几乎把我的内力给抽空了,哪里还敢再用这招。”颜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说起来,罗有全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不会再出什么事吧?”
闻人渊挑了下眉,心中一动,问她道:“你同情他?”
“同情谈不上,甚至觉得他可恶,别忘了,他可是对你用了蛊毒,害你差点丧命的人。只是……又感觉他有点可怜”颜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当是在和他闲聊,想到当日闻人渊中蛊之事又有些生气,却一直没和他说自己被罗有全推落山崖的事,“他大概一直认为罗常贤是拯救宁延的义士,这等英雄形象在转瞬间崩塌,也难怪他后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闻人渊轻嗤一声:“他倒有可悲之处。”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能理解罗有全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罗常贤暗中与萧钧和姚晏勾结,却被宣扬成了拯救宁延君王的英雄人物,受世人景仰。
在这种氛围下,在御刀门建立前一年出生的罗有全,在幼年时期不免会崇拜自己的父亲,却对这背后所隐藏的罪恶毫无察觉。
或许是因罗常贤对他的母亲吴丹慈一直都没什么感情,后来又有了软禁苍若颜之事,让他感到不安,在潜移默化中产生了若自己不是最优秀的,就会随时被父亲抛弃的念头。
罗有全虽被罗常贤打折过右腿,但在惧怕他的同时,又渴望获得其关注,甚至从此对掌控他人的权力与能力存有过度幻想。
所以他会想要接掌御刀门门主之位,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寻求那据传可以控制人心的《魂曲》曲谱。
“如果罗有全不是自幼就处于那种暴力环境中,或者罗常贤未将此前犯下之事告诉给他,可能就不会出现如今这种矛盾又扭曲的心态。”闻人渊有些感慨,“不过,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如果。”
“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与罗常贤别无二般,都是疯子。”颜烟伏在他后背上,闷声说道,“非要说的话,罗音织才真是可怜,自出生起就注定要被那两父子利用,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直至毒发身亡。”
那“百毒仙”吴丹慈愿意将毒术传授给非她亲生的罗音织,应该是罗常贤安排下的,不料她还留了一手,将最为隐秘的蛊术教给了罗有全,最后也算是因此而葬送了整个御刀门。
这大概就是她对与自己恩断义绝的罗常贤所做出的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