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有全原本只是坐在湖边出神,听卢又凡提到罗音织的名字时,心底有所触动,开口道:“她回御刀门取药材,去了有一个月了吧?”
“音织妹子是正月二十四走的,都有三十四天了。”卢又凡算了算天数。
竹旺笑着对卢又凡说道:“小卢对这事倒是格外上心嘛,掰着指头数人走了几天呢?”
卢又凡被戳破心事,瞥他一眼道:“音织妹子不过是回去取个药材,脚程再慢,这来回半个月也足够了,难不成是有事给耽搁了?”
颜烟朝闻人渊看去,见他对自己轻点了下头。
正月底那会儿,刚好是颜烟跟闻人渊重遇住进将军宅邸后不久,盼心应该就是在那时候给姚太妃报的信,罗有全等人也由此知道颜烟未死之事。
如今御刀门弟子大多被闻人渊他们带兵给剿灭干净了,知道些内情的也都被关押在义乐大牢中,等候审讯与发落,已经丧失了传递消息的能力,所以一直躲在齐川的罗有全与这几位长老,并不知罗音织已因蛊毒发作而身亡。
但见罗有全凝眉思虑片刻,忽地发出一声轻笑道:“我那妹妹恐怕是回不来了。”
罗音织这么久都未归,也没传信回来,罗有全已经想到了发生何事。
正月二十三那天,罗有全入宫给萧钧送胧影香的解药,回到骆家时,听下人们无意间提及罗音织新制成了一种会冒出紫烟的香药。
罗音织制作此类毒香时,一直需要得到他们的父亲罗常贤的许可,但自从他坠崖腿伤后,便一直未再让罗音织去研制新药,罗有全不知道她如今瞒着他新制毒香,是否是出于罗常贤的示意。
那时候这对罗家父子间的关系早已产生裂隙,罗有全更是通过以半强迫威胁的方式,将统管御刀门上下的权力揽到了自己身上,生怕是罗常贤想要以此来毒杀他。
他去看过骆家购入的药材,知道了罗音织这新制的毒香所用到有哪些香药,又根据这些,以当初从余山村药庐那儿重金购得的墨蛇为引,剥取蛇皮并同那枚蛇胆,加入其它特殊药材炼制成蛇蛊,做成丸药状,说是可解世间万毒,哄罗音织服下。
因用了墨蛇蛇胆,世间千万种毒的确是能被这蛇蛊丹药解除的,不过在吸入由特定的几种药材混合而成的紫烟毒香后,便会激发隐藏其中的蛊毒。
罗音织当时借故离开,罗有全甚至特地交代过她不要使用毒香,便是为了不让她误中蛊毒。
“若她真是回去取药便无事,只怕是去做了别的什么,用到了毒香。”罗有全推测罗音织已是命丧黄泉了,发出似笑非笑的轻叹,“和父亲一样成事不足,这便罢了。”
卢又凡目露诧异,道:“门主怎能这样说。”
“你怎能如此诋毁罗门主?”躺在地上的卢三丁闻言不悦,挣扎着质问他。
李新宝捋着山羊胡道:“罗门主一手建立御刀门,名满江湖,世人景仰,如何成事不足?这话说得甚是不妥啊。”
“御刀门现在的门主是我。”罗有全提醒他们道,“父亲折腾了这么多年,所求的就是《魂曲》曲谱,可至今也未能得到,就这还不算成事不足么?”
“魂曲一说本就虚无缥缈,能获知些许消息就极为不易。”钱鑫皱眉道,“能否得到或许就全凭命数吧。”
“命运才是那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罗有全扫视过身旁这几人,薄唇勾起笑意。
颜烟见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的洞口看过来,慌忙躲回石笋后,不敢再看。
只听他停顿片刻后,犹带笑意地说道:“几位长老似乎对我父亲所做之事不甚明了,现下左右闲来无事,不如说与诸位听听,权当消遣。”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呵斥,又听刀元钟不徐不疾地说道:“你且说来。”
闻人渊与颜烟两人背靠着巨型石笋,听罗有全将往事一一述说分明,又与之前苍年佑和谷仲仁等人告诉他们的事做出关联,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俱感心惊。
事情大概要从罗常贤娶吴丹慈为妻时说起。
那是距今已过二十七年的永光十三年,或者按齐川的年号来算,是太元十九年,宁延与齐川的两位先王仍在位。
罗常贤的母亲是名出身于宁延的伶人,原本是在义乐城的乐坊中卖唱,生的美貌,却未得到骆家认可,到头来也不过是名外室,是以他出生时就是没名没分的见不得光的庶孽,自幼混迹江湖,学了一身武艺,那“鬼神刀”的名号便是从那时起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