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仲仁的居所离水榭不远,也在湖边,穿过由竹林构成的天然篱笆后,便有一座竹屋坐落其中,屋子前后种着十数株海棠。
医仙谷中气候如春,海棠在这正月底便早早地开了花,放眼望去是成片的淡粉云霞。
闻人渊看这片海棠开得正好,不禁停步驻足。
颜烟见他看得出神,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跟着步入林中。
在海棠花树间摆着一套竹制座椅茶几,泛着陈旧的淡黄光泽,想是用了多年,已用得润了。那张茶几正中放着一只精巧的小铜香炉,边上放着一副紫砂茶具,另有一只茶炉,上面搁着铜壶。
谷仲仁先行落座,往香炉中放了些香药,点燃后,示意两人过来。
颜烟与闻人渊对看一眼,躬身行礼后隔着茶几,一左一右地坐在对面,等他开口。
谷仲仁看着香药燃烧后袅袅升起的烟气,过了一阵才对闻人渊说道:“有一块雕着龙凤如意纹的羊脂白玉佩,你可曾见过?”
闻人渊听他所描述的玉佩模样甚是详细,当即点头道:“是,这玉佩我一直带在身边,不过现在……”
“现在是在我这儿。”颜烟朝他笑了笑,再度将那块玉佩解下,交给谷仲仁。
谷仲仁笑着接了龙凤玉佩,捏在手中抚摩把玩一阵后,缓缓说道:“我原不姓谷,名也不是仲仁,而是闻人守,正是那闻人信的孪生弟弟,更是当年真正继承血盟盟主之责的‘魁’。”
闻人渊心道,血盟的“魁”分明是闻人信,如何又成了他?却不接话,静听他继续说下去。
“永光十五年,哥哥出任太子少傅,我便接下了血盟的担子,我们两人一明一暗就为辅佐太子。”谷仲仁低叹一声,“没想到祸根就此埋下,最后就因这事出了岔子。”
颜烟好奇道:“这怎么说?”
谷仲仁没有直接说明,道:“当年与阿岚成婚的应是我哥哥。在小时,闻人家与叶家就为他们二人定了亲,阿岚时常跟着叶家长辈来宅上拜访。哥哥向来严肃,而阿岚年纪又小,懵懂无知,反倒有些怕他,时常来找我玩耍。这一来二去,我们便相熟了。”
颜烟想,只怕师父是与叶娘子日久生情了,却不知两家定亲之事如何是好。
“当时我们年纪都小,不懂这些。直到大婚前三天,本该在阁中待嫁的阿岚偷偷跑来闻人宅中,哭着说不想嫁给我哥哥,那时我们两人才知晓她的心意。”谷仲仁说到此处,停了一停,“彼时请帖早已发出,六礼只剩最后亲迎,人人皆知是我哥哥要娶那叶家的小娘子。
“哥哥见她实不愿嫁,又早就瞧出我与她之间的情意,便问她:‘两家婚姻之事已然无法更改,且问你一句,可愿嫁与我弟弟?’”
颜烟笑着接话道:“那她定是答应啦。”
谷仲仁不觉莞尔一笑,道:“阿岚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于是这婚礼最后就成了由我与她二人举行的了。”
“可请帖已经发出了,都知道是与我娘亲结婚是家父,您又是如何……”闻人渊说到一半,忽地反应过来,“是啊,相貌极为相似的孪生子,只需移花接木便成了。”
谷仲仁道:“你说得没错,迎亲之日我便是顶替了我哥哥之名,顺理成章地与阿岚结为夫妻。但这婚前改嫁之事若传出去,有损两家声望,便只有闻人家与叶家知晓,外人一概不知。
“我后来才知,原来哥哥对阿岚也有情,是因阿岚的意愿,才甘愿选择成全我们二人。而我婚后仍与哥哥一同住在闻人宅中,与阿岚亦是琴瑟和鸣,恩爱了数年。”
闻人渊追问道:“既然兄弟和睦,夫妻恩爱,您后来为何要离开闻人宅?”
只听谷仲仁继续讲道:“我与阿岚成婚后,来年便遇到件大事。”
颜烟算了算时日,道:“是宁荣公主与齐川大王子结姻,远嫁齐川之事?”
“你们已知道此事了。”谷仲仁轻点着头,他从杨留送来的信中了解过一些情况,是以方才就直接在颜烟面前提到血盟的事,“宁荣公主大婚,我与哥哥奉命一同护送她前往齐川,功成归来后没过几月,阿岚便怀了身孕。
“但那时血盟中亦是事务繁忙,又有王命下达,遣我借公主远嫁之便前往齐川刺探。我因此事在外奔波忙碌,几乎没有空闲,就把阿岚托付给了擅长医术的哥哥照顾。”
颜烟打断道:“闻人太傅也擅长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