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男子一个激灵,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那只手,准确地说是一双,现在正在他的肋下忙碌着,固定着缠绕在他身上的绷带。
“少侠醒了?”
那双手的主人在觉察到他细微的动作后,轻柔的嗓音适时响起,在他听来很是悦耳。
“嗯。”男子平躺在床榻上,视线被对方的手臂挡住,只瞥到一抹碧色。
脖子有些酸,他没再看下去,继续躺着,难得地开口丢出一串问题:“是小娘子救了在下?这是何处?小娘子是谁?”
“是。余山村的药庐。颜烟。”她不徐不疾地回答着他的问题,手上动作不停,总算是将伤药换好了。
“颜烟……”男子嘴唇微张又闭合,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算是将这个名字给记住了。
颜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凑到男子面前,轻声道:“现在换我问少侠了。”
男子抬眸,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眼前是位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墨发梳着垂鬟分肖髻,斜簪着一支外形质朴的碧玉簪,与点缀在她腰间的竹青色腰带极为相称,着一身梨白衣裙,衣摆处绣着几支兰花,仿佛能嗅到空谷幽兰般若隐若现的清香。
屋外阳光明媚温煦,透过床榻边开着的轩窗,正好落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胜雪,飘然若仙。
颜烟立在亮处,那张清秀的小脸焕发着微光,带着富有生命力的自然美感,令人好感顿生。
男子发现她的眼睛竟是不同于常人的浅棕色,在光下看着更是犹如琥珀般剔透,不过偏转了些微角度后便不再这般明显,让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只是她脸上挂着的微笑更像是经过某种伪装,让人觉得有些被刻意疏离。
“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闻人渊。”
男子的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他敢肯定,方才是打算告诉颜烟自己字清源的,这是他平时惯用的称谓,然而话到了齿间,再出口时却不自觉地变了个音。
真是莫名其妙,如今他竟会连名带姓地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的本名?
不过出于习惯,他心中虽有着刹那惊惶,脸上神情未起半点波澜。
是以颜烟并不了解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初入江湖的她涉世未深,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顺其自然地将之丢在一旁,没多大反应,依然是那副淡笑着的样子,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何故受伤?”
闻人渊从她的眼中觉察到了些许被压抑着的不带恶意的好奇,思索片刻:“我……与御刀门的罗门主起了些纠葛。”
“果然是他。”颜烟的视线并未一直停留在闻人渊身上,越过他望向前方,有些出神,似乎在回忆当时山崖上的场景,最后下了结论,“他坠崖了,是因为少侠。”
肯定的语气,不带一丝疑惑。
“倒也可以算是因在下之故。”闻人渊挪了挪身子,恢复知觉后的身躯立马叫嚣着用剧痛来报复他,“当时罗门主约了在那山崖处见面,在下原本是要与他谈一些事的,只刚说了没几句,他却突然出手攻击,虽然那招是被在下挡开了,但罗门主却是要赶尽杀绝……”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与她说这些事。
“那罗门主为何要攻击少侠?”颜烟奇道,打断了他的叙述。
她有些怀疑自己当时是被他的英俊容貌给迷惑了心神。
似乎不该如此草率地把他带回来救治,那受人敬仰的罗常贤主动出手攻击,甚至起了杀心,这闻人渊究竟是什么人?
可是,若他真如罗有全所说那般是御刀门的仇家,罗门主又为何要约一个仇敌在私下见面?
她越想越纳闷。
和自己身世有关的事一句都没能问出口,反倒添了不少疑惑。
闻人渊见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探寻的意味,但没多做解释,开口继续道:“之后对招时,在下被罗门主砍中一刀。他未停手,后招却被我避开。他来不及收势,乱了步伐,便坠下那山崖。”
颜烟听着他用简短的话语描述着当时发生之事,脑海中浮现出两人对招的画面,觉得惊险万分。
“倒是命大。”她隐约带着些得意地低语。
要知道,闻人渊胸前那道刀伤看着很是吓人,自左上到右下倾斜着几乎横贯整个胸口,还是她特地去找了羊肠线,亲手为他将伤口缝合好的。
也不知是不是恰好被他避开攻向要致命处的刀刃,再深几分或是偏离几寸便会伤及筋骨内脏,仅凭那惊人出血量,能挨到遇见刚好上山采药的自己,已算是幸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