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左脸上笑容一滞，他一言不发，弯下腰把孟棠的礼物一一捡回袋子收进袖子里，最后重新行礼道：“是，陛下享六道供奉，拥三界万物，什么都不缺。”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分明是一句恭维的话，停在耳朵里头却格外别扭。

天帝睨着看了周左一眼，见周左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再动，也没有再出声，天帝冷哼了一声：“走吧。”

周左行礼等着天帝从灵霄殿的天阶上下来，然后才放下手跟了出去。

……

孟棠和柴道煌站在他的仙位上，悄悄地和他说话：“仙师，你找到解除我和仙爷红线的方法没有呀？”

“找到啦，”柴道煌一脸得意，“我昨日去翻了一天的古神书，看见上头记载，神兵库中有一上古神器，可以剪断仙凡结下的红线。”

“神器？”孟棠好奇道，“什么神器？”

“决意铰。”

“决意铰？”孟棠嫌弃道，“好拗口的名字，做什么用的？”

“好像是女妡用来剪东西的一把铰刀。”

“这么随意？”孟棠惊讶道，“你确定它真的可以剪断我和仙爷的红线？”

“你可别小看这把决意铰，”柴道煌拍拍她的头，“据说女妡初始造人之时，本无参照，后来捏了几个残次品，无头无脑，无手无脚，直直一条，看上去没什么美感，最终才找了伊祖作为男人参考，以自己作为女人参考造了人。”

“那又如何？”孟棠不解。

“后来那些无头无脑无手无脚的东西居然在人间初成时依仗自己是初造人的身份，在人间横行霸道，惹得女妡震怒，便用决意铰将那些东西全部剪断，并叫他们只能待在土里，为新人耕地松土。”

孟棠越听越不对劲，皱着脸想了半天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蚯蚓吧？”

柴道煌笑着夸赞道：“聪明。”

孟棠一言难尽：“没想到……蚯蚓居然是这么来的……所以呢？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你怎么有那么多的那又如何，”柴道煌气得敲她的脑袋，“你想想看，能把初人剪成蚯蚓的铰刀，难道还不能剪断你和周左的红线吗？”

“哎呦哎呦，”孟棠捂着头躲开，“可是……红线牵的是缘呀，初人是物，物易剪断，可缘不易断呀。”

“这个啊……”柴道煌高深莫测，“这个就得讲到另外一个典故了……”

孟棠不满道：“你能不能一起把话说完……”

“哎呀，讲故事总是要留些悬念的嘛……”柴道煌笑嘻嘻地接着说道，“这个初人被女妡剪成蚯蚓之后不久偶然发现，它们跟幽冥司之间居然有了一层禁制，每次蚯蚓只能到达黄泉地界，之后便徘徊不可进幽冥。”

“那又如……”孟棠也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问这句话，赶紧止住重新换了一种说法，“那……然后呢？”

柴道煌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后来才知道，初人被决意铰剪断，不仅是被碎成了蚯蚓，而且还从此被剪断了和幽冥司的牵连，之后，蚯蚓一族，便再无轮回了。”

“没有轮回？那死后会变成什么？”

柴道煌摇摇头：“变成细雾，化作尘埃，反正最后都会彻底地消失在三界六道。”

“彻底消失？”孟棠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柴道煌看着她：“怎么了？”

“也就是说，再也不会再出现了，是吗？”

柴道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是。”

“好可怜……”孟棠低垂着眼。

柴道煌忍不住笑她：“我在这里同你说解除红线的方法，你怎么倒还听着故事伤感起来了。”

“再说了，”柴道煌收了笑，眼神也变得有些讳莫如深，“对于一些人来说，轮回不过只是再受一次罪，再遭一次劫难罢了……还不如消失……”

孟棠看着他，眨着眼睛问：“哪些人？”

柴道煌没回答，下巴指了指前方：“天帝来了。”

孟棠立刻缄言，乖乖地站到了柴道煌身边。

天帝从灵霄殿里出来，坐到了凤书殿左上的宝座上，他的眼睛总是阴翳的，没什么光彩，却自带了其中威严。

这是孟棠第一次见到天帝，比起人间寺庙中供奉的雕像，孟棠觉得眼前的天帝似乎更加冰冷些，她举目望过去，满庭的神仙都半低垂着头，静默肃穆，就好像寺庙里的雕像一样，整个凤书殿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孟棠正到处张望打量，却感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她眼睛朝那道视线望过去，便对上了天帝那双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灰瞳。

孟棠心里跳了一下，慌忙低下了头，只觉浑身冰冷颤抖。

这是神威，比之周左更甚的……天界至高神的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