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知道林芙蕖正在一边听他的答案，他的话也回得掷地有声。

林芙蕖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那人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这边，林芙蕖羞涩地低下了头，便听见母亲回了董峰一句话，又进来了。

见她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林母也不避讳：“听见了吧？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林芙蕖满脸通红，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一切凭父母做主。”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又回味了一遍，欢喜之意立刻便溢满心头。

那时候，林芙蕖以为自己一生就这般过去了，嫁到董家，和董峰一起长相厮守，相夫教子，吟诗作赋，可是她万没想到，五年之后自己的一个决定，居然害了自己一辈子。

“芙蕖！”

林芙蕖本打算去母亲那里请安，出门却看见了之前被自己救回来的汤生，顿时心中有些烦闷，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岂料那汤生居然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臂：

“芙蕖，怎么见了我还要躲？难道是看见意中人，心中羞涩？”

林芙蕖使劲挣开了他的手：“汤生，请自重。”

那汤生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幻想，痴痴看着林芙蕖：“你前几日还对我爱答不理，我就知道，你不过是碍于女儿家的面皮薄，才不敢跟我说话。”

这个汤生是林芙蕖前几日在求佛归家途中无意捡到的，那时他受山贼抢劫，身上财物尽失，还受了重伤，林芙蕖把他带回家中疗伤，时常也会去探望一二，不知怎么，一来二去的，这汤生竟误以为林芙蕖对他起了心思，待伤好之后便时常开始纠缠林芙蕖。

林芙蕖看他犯魔怔的样子，一时有些无措，正在这时，恰好听见旁边春吉喊了她一声：“小姐，夫人叫你快些过去呢。”

林芙蕖退了一步，对着汤生施了一礼：“母亲唤我有事，汤生先自行赏乐，芙蕖不多陪了。”

林芙蕖慌慌张张地走到春吉旁边：“春吉，多亏你了。”

春吉一脸茫然：“怎么了，小姐，那个汤生又纠缠你了？”

林芙蕖点点头，颇有些无奈。

“小姐没有同他说你已有了婚约了吗？”

林芙蕖摇头：“没有，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待他伤好了便送他出府吧。”

“想不到当时小姐一时心善，居然给自己招来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林芙蕖叹了一口气：“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好了好了，不说了。”

她之后还是常常见那汤生，他总是徘徊在林芙蕖院子门口，偶尔看见林芙蕖了，便给她一些东西——并不十分稀奇，不过几朵院中采的鲜花，或是他偶尔写下的一两句酸诗。

为了不拂他的面子，林芙蕖也总是接过他送来的东西，偶尔也会客套地称赞两句。

直到后来，城主府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林芙蕖的婚事的时候，汤生突然跑到林芙蕖，双目赤红：

“芙蕖！你要成亲了？”

林芙蕖茫然地看着他，点头应道：“是啊，我……”

只见那汤生绝望地后退了两步，对着林芙蕖控诉道：“为什么负了我？”

林芙蕖一时不察他话中的意思，却见那汤生带着恨意最后看了她一眼：“你会后悔的。”

林芙蕖只当这是一场闹剧，并没有放在心里，直到婚礼那天，她看着汤生提着斧头朝她冲过来，所有人一下子都静止了，没有一个人拦着他，他像发疯了一样，红着眼睛，把斧头一下、一下地砍在她身上。

那是林芙蕖最幸福的一天，也是林芙蕖最绝望的一天。

汤生把她砍死在了她的喜堂，身体碎成一片一片的，更可怕的是，她的灵魂也跟着碎成了一片一片。

林芙蕖看着汤生收起斧头，擦掉了溅在脸上的鲜血，然后离开了喜堂，他离开喜堂之后，所有人一下子随着他的离开重新动了起来，可是也是那一刻，没有人记得林芙蕖。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刚刚有人冲进来，在这个喜堂之上，残忍无情地砍死了新娘子，人们似乎都忘记了，那个在城头上跳舞会引来金翅蝶的天之娇女，这座郇都城，好像再没有林芙蕖。

周左缓缓睁开眼睛，刚刚阿棠醒来之后，房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醉人的唐菖蒲花香，他随着林芙蕖最后的记忆，终于看到了事情的所有真相。

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饲虎的闹剧。

阿棠似乎也刚从记忆中走出来，心情还难以平复：“这个书生，真是可恨可恨！”

周左看着周围一片狼藉，不由感慨：“人心难测，原来如此。”

孟弋在一边，没有说话，只是环顾房子四周：斩魂斧……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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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弋听完林芙蕖的故事，心中大概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猜测，斩魂斧能击穿肉身直斩灵魂没错，可是他从未听说被斩魂斧砍杀之后周围人的记忆都会随着消失的。

孟弋盯着林芙蕖看了半晌，看得林芙蕖都有些不自在了，最后他才开口：“我帮你报仇吧。”

林芙蕖愣了一下子，似乎是没明白他突然的反应。

“只不过，我有条件，事成之后，我要那个书生的心。”

林芙蕖立刻跪倒在地：“多谢君上。”

孟弋的表情晦暗如深：凡间一个文弱书生的手里居然有斩魂斧……天界……是不是有什么异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