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药效消退之后，中药者并不会对自己中药期间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留有清晰记忆，俨然就如同魂魄被迷一般。这算是顾云岑两辈子以来比较满意的研究成果之一。

“殷娇娇？”

“嗯，你有什么事呀？”声音软乎乎的。

“你今年多大了？”

“……保密！”声音响亮，坚定有力。

这个答案……顾云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心知，这迷魂吐真丹的药效还没有完全发作，也许是因为只有半颗的缘故，药效显现的速度会慢一些。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顾云岑感知到是助理回来了。他看了一眼似乎还没有完全中药的狐狸精，放弃了用术法开门的打算，起身去给助理开门。

“顾总，这是车里备用的衣服。还有，刚刚我返回的路上，听人提及，有一位姓秦的先生意外落水昏迷，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同去的还有宋家大小姐宋明灿。顾总，那位秦先生就是殷娇娇小姐今晚的男伴，也是她的男朋友。再有，因秦先生昏迷不醒的缘故，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人把这件不幸的事故告诉殷小姐。”

这位叫做韩平林的助理在汇报殷娇娇的相关消息时，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毕竟从那位秦先生落水受伤到现在，也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而殷小姐似乎一直没想起来寻找一下在宴会中消失的男友。其实，只要她找人询问一二，就必然能打听到，有一位姓秦的先生因为落水昏迷而被送到了医院。再联想到秦朗和宋明灿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以及殷娇娇和顾总之间发生的“经典意外”，就更让人觉得一言难尽了。

不过，韩平林觉得一言难尽的对象主要还是殷娇娇、秦朗和宋明灿三人。而对于被动卷入其中的顾云岑，韩平林凭良心判断，自家老板绝是无辜的。毕竟以他跟在顾总身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又是一起女“追”男的经典戏码，很快就会被洁身自好的顾总拒绝掉的。

“顾总，殷小姐还在房间内吗？我现在就和她沟通赔偿事宜……”

“她在屋里，不过你不用操心这件事了，我亲自和殷小姐沟通。对了，你之后不要在殷小姐面前提起秦朗住院这件事。”

“……好的，顾总。”韩平林用他特级优秀助理的专业素养保持住了平静的面部表情。

顾云岑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又伸手接过助理手中的衣服，然后便迅速而果断地重新关上了房门并上了锁。

韩平林：……顾总你终于打算同流合污了吗？那我以后要不要重新界定助理这个岗位的职责范围啊……

不管内心戏格外丰富的韩助理是如何偷偷吐槽的，房间内的顾云岑之刚刚锁紧房门，就感到身后有一道身影朝着他猛扑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顾云岑侧身轻闪化作数道虚影，在腾挪间迅速躲开了殷娇娇的连环“袭击”。

进退辗转之间，顾云岑的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他暗自思忖，迷魂吐真丹的药效已经起作用了，所以，殷娇娇这只狐狸精终于不能再继续掩饰心中的真正意图了。

“在被迷魂后的第一时间就选择袭击我，可见她内心深处对我的敌意有多浓烈。”

其实，顾云岑在给殷娇娇下药之前，就设想过这样的场面，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并不会忽视，当然，也不认为会有多大麻烦。

然而，让顾云岑感到意外的是，殷娇娇表现出的战斗力超出了他的预期，或者说，超出了他对三尾狐妖战斗水平的评判，这就给他的后续计划增加了难度。

凭着本能行事的殷娇娇完全展示了她身为妖族灵修的强大战斗素养。她的强悍身手中不包含任何花哨多余的招式，快、狠、准，每一次攻击都能带给顾云岑莫大的威胁。

偶尔瞥见一片狼藉的地面，战斗中的顾云岑慢慢皱紧了眉头。今天这场架，他的顾虑和掣肘太多了。

一来，他在人间界生活了这么些年，并不愿意如此轻易暴露自己的玄修身份。因而，在和殷娇娇打架的时候，顾云岑难免要有所保留，不仅不能使用那些破坏力极大的法术符箓，还得防止殷娇娇在战斗中引来其他修炼者的注意。所以，此时的顾云岑只能发挥出六层左右的实力。

二来，顾云岑此人，从上辈子起就不是那种典型的战斗类型人才。他喜欢布局，喜欢谋划，喜欢不动声色地除去敌人。而他最擅长的，是制药炼丹，是幕后筹谋，而不是冲在战斗的第一线。因此，面对这个世界中擅长近身战斗又习惯用肉身血拼的妖族，他有时候挺头痛的，更何况是在这种束手束脚的情况下。

“殷娇娇现在是一只三尾妖狐，并不算是彻底成长起来的大妖。而且狐族一向以魅惑术和幻术闻名玄灵界，近身战斗力在妖族中只能排到中游，那么，这个殷娇娇的力气和速度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她真的是狐族而不是虎族、豹族或者熊族吗？”

顾云岑再次用指间的流光弦拦住了殷娇娇的攻击后，开始感到微微头疼。对面那只目光灼灼并且执著要扑倒他的狐妖越打越兴奋，完全看不出力竭的迹象，如果不是他自己亲自给她下的药，又万分确定迷魂吐真丹的效用，他都要怀疑自己给殷娇娇吃的是大力丸和补益散了。

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之后，以游走躲避为主的顾云岑身上挂了彩，后背更是添了一道有些深的伤口，但他眼中的冷冽寒意却渐渐散去。因为顾云岑发现，虽然殷娇娇一直在锲而不舍地攻击他，但是对方是没有杀意的，就好像……她就想玩一个扑倒的游戏。

至于顾云岑的伤……身为妖族的殷娇娇觉得更兴奋了，而顾云岑也没放在心上，他感兴趣的是殷娇娇的实力。

“殷娇娇现在只是凭借身体本能战斗，依旧保持着人形，并且没有使用狐族擅长的幻术和音攻，综合来看，确实要比其他三尾狐族的战斗力强上不少，这是她天赋异禀，还是……”

顾云岑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他回忆着殷娇娇今晚的种种表现，忽然生出了一个玩笑似的猜想：殷娇娇的战斗力比同辈的狐妖强大，但她的魅惑术却有些蹩脚，难不成，这还是一只偏科的狐狸精？

来不及细想，稍微走神的顾云岑下一秒就差点被一条突然出现的狐狸尾巴卷住。

他急速飘然后退，依旧只守不攻，并在半空中操纵着流光弦隔开了那条看上去手感不错的狐尾，还得兼顾四周灵气的散溢和法力的震荡，免得引起江城协管署行动队的注意。

因着殷娇娇没有杀意，所以顾云岑也收起了他的杀招，只和中了迷魂吐真丹的狐狸精周旋缠斗。

可就在他觉得差不多估测出中药后的殷娇娇的实力水平和战斗规律时，殷娇娇的战斗速度忽然又提升了一个层次，同时三条狐尾齐齐射出，牢牢锁住顾云岑身体的上中下三部分，不给他任何躲闪的空隙。

这一瞬间，顾云岑指间的流光弦已然化作抹着剧毒的利刃，下一秒就能同那些企图困住他的毛绒尾巴正面交锋，但是……因着殷娇娇没有攻击他的要害致命部位，并且，他依然想从殷娇娇口中询问出某些疑惑之处，他的反击动作便迟滞了片刻。

这一耽误，顾云岑便失去了从容回旋的余地，之后又被殷娇娇的步步逼迫打乱了战斗节奏。

十几秒之后，不断后退的顾云岑被殷娇娇困在了墙角处，紧接着，他的腰部和双腿就被三条柔软又危险的狐尾紧紧缠裹住了。

“你……”

顾云岑凝神打量殷娇娇的迷怔表情，觉得以后有机会要好好评估一下这只狐狸精的真正实力，当然，如果他们能不束手束脚地真正较量一场就更好了。

而现在，他该问话了：“殷娇娇，你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不甚清醒只按照真实心意做事的殷娇娇瞧着顾云岑开开合合的唇，毫不犹豫地凑上去“啪嗒”亲了一口，又滋滋有味地啃了一小下，同时，缠在顾云岑腰间的毛绒尾巴还缓缓地探进了男士衬衫中……

“我要做这个！”

顾云岑的表情有瞬间空白。

半晌，顾云岑一边把某条毛绒尾巴从衬衫里面揪出来，一边冷着脸沉声问道：

“殷娇娇，你是有男友的，你认真看看，我是谁？”

殷娇娇此时又变得乖巧起来，她果真按照顾云岑的问话瞪圆了眼睛仔细打量身前的男人，左瞧瞧又看看，直把顾云岑的面色看得越来越冷淡，才语气欢快地答道：

“呀，这么一看，你和秦朗长得有些像呀，都是高鼻梁大眼睛，难道好看的男人都有相似之处吗？”

闻言，顾云岑的眉宇间划过一抹凛冽，他用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殷娇娇的颈侧，似笑非笑地问道：

“殷娇娇，你把我当成秦朗的替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