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说，他期待这个很久了。
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十几年，他早就想死了，只是……
有人期待他活着，所以他一直忍着，一句话也不说。
而现在，倒是满足了他的愿望。
无用，拖累，这是他的标签，就连这短暂的重生也没能摆脱。
其实，如果他哭着喊着的去求鹤熙……人家还是很有可能收留他的。
不过，他没有。
倒不是什么自尊心问题，因为他早就没有什么自尊了，无用之人说什么自尊？
只是因为，当过一次拖累，当过一次无用之人的他，不想再来一次了。
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自己选一次，上一次他没那个资格选，因为他的命不止属于他，但是这一次……
他能为自己活一次……嗯，应该说为自己死一次。
……
自由落体似乎持续了很久，还没感觉到撞击的白泽有点懵。
这悬崖这么高的？
额……
难道已经死了？只是死的太快了，我没反应过来？
可是，怎么还有点软？
白泽疑惑的睁开了双眼，
“……”
“鹤熙？”
“嗯。”鹤熙撇着嘴，她有点郁闷。
“你也死了？”
“死你妹！”
鹤熙真的是被震惊到了。
这小屁孩儿还真是说跳就跳啊？！
不带一丝犹豫的，而且……
这自由落体还一脸享受？
你妹啊？！
还有这种奇葩的吗？
她追下来的时候，这小屁孩儿真的就……心如死灰啊！？
跳下来的过程中居然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这不是说自杀的人会在自杀过程中就后悔的吗？
这……什么奇葩啊？
“……”
白泽默默掐了自己一下，
嗯，很疼，还活着。
看了看情况，鹤熙正抱着他呢，似乎是在往上飞。
可是……
为什么？不都说好让他死了吗？
跳都跳了又把人捞回来……
想看我再跳一次？
大可不必吧？
不过……也行，再玩儿一次也好，毕竟蹦极是真的好玩儿。
就是风有点大，脸疼。
……
“说说，自杀的心路历程。”
鹤熙把白泽放在地上，她真的想不通，这小孩儿才多大？十几二十岁的小孩子，居然能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而且，没有后悔！
这小屁孩没有后悔！
她看过那么多的书，有关这方面的，无一不是描述自杀失败的人有多后悔的，可是这小子……
“心路历程？”
白泽坐在鹤熙对面，他现在腿软，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所谓的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这玩意儿居然在抖……
嗯，或者说他全身都在抖。
“就跳了……嗯，就完了嘛。”这玩意儿还能有心路历程？
“完个屁！”
鹤熙真的被这个小屁孩给整无语了，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奇葩。
“你真打算就这么死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白泽两手一摊，
“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而且这里……我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也是有适用范围的，而他现在就刚好不适用。
要不是鹤熙一时兴起把他捡回去，他现在可能都被狼……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狼，不过就算没有，风吹日晒之下，他应该也已经死了。
可是，消费鹤熙的好心，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在还算体面的时候给自己一个体面，是最合适的。
“那我就白救你了？”鹤熙真不想这小孩儿就这么死了。
“嗯……抱歉，可是我并没有能力偿还，所以为了让你及时止损，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合情合理的。”白泽只能这样表示歉意，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能做的，只有给鹤熙添麻烦而已。
“你不怕死吗？”鹤熙真的看不懂这个孩子，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对于死亡的恐惧，或者说……空无一物。
“……应该是怕的。”白泽也不太清楚自己怕不怕，因为他经历了比死更加难受的生，死……更像是解脱。
他向往了很多年的死，不久前才得到，那个时候……只觉得轻松。
而现在……
他也不知道。
“你就没有点生存的动力？”鹤熙真就较劲了，这小屁孩不能死。
“嗯……没有。”白泽诚实的摇摇头。
或许以前有，因为有人期待他活着，所以他也努力活着，可是现在，并没有，他与上一世的牵绊，也在心电图变成直线的那一刻消失了。
现在的他，什么也没有，没有理想，没有期待，也没有被期待……
安安静静的死去，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的家人呢？”鹤熙就想给他找个活着的理由。
“……”白泽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这一世……他可以说无牵无挂，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不知道。”白泽再次摇头，他的脑子是空的。
“那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活着？”
赌气，真的就是赌气，她今天还就不让这小屁孩死了。
“……”白泽再次摇头。
“我也不知道。”
他自己都找不到哪怕一个理由让自己坚持活下去，因为在这里他连坚持的能力都没有，一个连最基本的生存都做不到的人，似乎没有谈论梦想和未来的资格。
与自身实力不相匹配的一切思想都是多余的，空留遗憾而已，甚至还会诞生许多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所以，看清自己的现状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呢？我把你救回来，几个月，就白救了？”鹤熙指着自己，她就不信了，连个小屁孩她都说服不了？
“抱歉，让你费心了。”白泽再次低头致歉，
“可是……我只是一个纯粹的负担而已，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抱歉。”
或许现在鹤熙会对他心怀怜悯，但是，无用之人，要不了多久就会滋生厌烦，哪怕是血亲也不例外，他已经体验过了。
而他和鹤熙萍水相逢，这种厌烦的诞生只会更快，与其为了那几天苟延残喘还把结局弄的不欢而散，还不如现在就结束。
至少他不会亏欠更多。
“……”
鹤熙被堵住了。
聪明如她，居然就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给这小屁孩吗？
可是，活着，需要理由吗？死才需要吧？
“……”
“给我一个你不得不死的理由。”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了，要是这小子真能说出个能说服她的理由……死就死吧，是她才疏学浅了，连个小屁孩儿都解决不了。
“嗯……”白泽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在组织语言，怎么说才比较合适。
半分钟后，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言简意赅。
“……”鹤熙看着他，真的很想吐槽，小孩儿，你能给我添麻烦吗？你有那个能力吗？
“你能给我添什么麻烦？”她还真不知道这小孩儿能给他添什么麻烦。
稍稍思考了一下，白泽语气真诚，
“因为你是个好人，你能把素不相识的我好心救回去，还愿意搭理我，所以……如果我可怜兮兮的在你面前晃悠，你很有可能继续可怜我，然后我能活下去，可是这不好，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当个拖累……嗯，我不想当拖累，就是这样。”
白泽话说完了，然后拍了拍还在发抖的大腿，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用这东西，以前都不用的，还不怎么熟悉，虽然以后也用不着了。
“嗯，最后一次永别了，谢谢你，鹤熙。”
这一次白泽没有整助跑了，他感觉这发抖的双腿已经不怎么受控制了，很大可能会摔倒，所以，生前最后的体面。
白泽再次晃悠悠的走到悬崖边，最后看一眼向往已久的天空，
“呼~”
闭上眼睛。
再见了，操蛋的世界，可以的话，给个好点的剧本吧，我伤不起了，再伤一次我就不和你玩了，玩也不带你这么玩的……
当然，可以的话，再也不要见了，就让我睡下去吧，
嗯，拜拜。
道完别，白泽张开双臂，微微前倾……
……
嗯？怎么又是软的？
“小屁孩儿，我还不想你死，所以，我给你一个活着的理由吧。”
听到这个声音，白泽睁开眼，看见了张开双翼，挡在他身前的鹤熙，
“想死可以，但是把欠我的东西换了再说。”
“可是，我没有……”
“有没有能力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是你的债主，鹤熙，我救了你的命，三次，所以，你得把你这个人赔给我，我说你可以死，你才可以死，明白了？”鹤熙用着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可是，
“三次？什么时候变三次的？”白泽没反应过来。
“把你捡回家，第一次，刚刚你跳下去，我把你捞上来，第二次，现在我又接住你了，所以，三次，有问题吗？”
“……”白泽。
这也行？
在白泽懵逼的注视下，鹤熙挑起他的下巴，
“你的命，现在不属于你了，明白吗？”
“我觉得……”
白泽刚想争辩一下，鹤熙就“手滑”了，白泽懵逼的掉了下去。
三秒后，鹤熙再次接住了他，
“啧啧~现在是四次了，小白泽，你欠我四条命了。”
“……”白泽。
我……这……你……这也行？！
懵懂无知的白泽，第一次接触外界，就被鹤熙教育了一把。
而他……无言以对。
可是，这也行？你在刷bug吗？
白泽还在懵逼。
鹤熙见状，再次“手滑”，
三秒后，
“哟？第五次，你欠我五条命了。”
“……”白泽。
……
“六次了。”
……
“十次。”
……
“二十五。”
……
“六十三。”
……
“九十一。”
……
……
夕阳下，
“好了，现在，你欠了我一百条命，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记住没？”
鹤熙把彻底懵逼的白泽抱在怀里，慢悠悠往回飞。
“……”白泽没有说话，他真的被整懵了。
这个世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的吗？
还能这么玩儿的？
这……满满的bug啊！
……
鹤熙就玩儿的开心了，小屁孩，我还治不了你？
年纪轻轻，寻死觅活的算怎么回事？
就算手无缚鸡之力，至少……你长的不错嘛。
反正她一个人久居荒原的，有个养眼的小孩儿也不错，就是这脑回路……
不行，得纠正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