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强烈的通透感自他的大脑发出,扩散至全身后,这种错误的猜测便不攻自破了。
随着大脑越发的清晰和“明亮”,周围的空间也迅速从靠着“永光”手电才勉强变得昏暗的状态,迅速变成了如同置身天国般的白净,圣洁。
刚才的一切都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颗粒,随着不可见、不可知、不可捉摸、不可窥伺的气流将他们带向了远处,置于来特面前的只剩下了一块巨大的,书写着“5”和古日涅帝国文字“冒险”的巨幅卷轴。
渐渐地,数字和文字都开始变得扭曲,像是抽象派艺术家在“灵感”巅峰时刻的,极具艺术价值的绘画。
不到五秒的时间,卷轴上便出现了一幅让他感到恐怖的场面。
“难道说……这是代表‘冒险’序组的图像?”
来特盯着用各色颜料涂抹的绘画,双眸大张着,眼球凸起,那双黑色的眸子似乎即刻便要从眼眶溢出,滚落在地。
他的灵魂彷若被绘画所“逮捕”、“束缚”,牵制着他的身躯固定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他看到了城市,一座处于战火中,即将覆灭的城市。
泥泞、破碎的城市地面被鲜血和红色火焰所覆盖,绝望的人们跪地惊呼。代表城市本身的高大建筑被炮火拦腰折断,在苍冷的疾风下马上就会分崩离析。
天空被红色的线条一分为二,左边是象征白昼的帷幕,右边是代表长夜的绘卷;半空中象征神明怒火的“天罚”正在坠落,妄图彻底摧毁腐朽、痛苦、混乱和挣扎。
然而,朝向绘画的中间看去,来特竟发现了一个少年。
他一头白发,脑袋上别着一副眼镜,着装风格极具西陆冒险者之风。
此刻,他挺拔地站立着,右手做出托举状态,召唤了一堵土黄色光芒构成的屏障,试图凭借一己之力阻挡灾难的降临。
只可惜,他的身后有一只正对着脑袋的步枪,已然扣动了扳机。
几秒后,来特的大脑就做出了对这幅描绘“冒险”的画卷的解读。
“战争是残酷的,他是毁灭一切的开始,只要这台机器启动,一切就不会停止,而是向着最糟糕结局发展。神明愤怒于战争对他们‘美梦’的打搅,降下‘天罚’试图湮灭一切,被使命指引的少年促动力量,妄图与神明抗衡,挽救濒临灭亡的人类。但他不知道的是,人性是扭曲的,人心是险恶的,他所拼命保护的存在,正在要了他的性命。”
“这就是‘冒险’的含义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前方是深渊还要前进,哪怕被所保护之物伤害,还要义无反顾遵循内心的声音,一往无前……吗?果然……够悲凉的,我想,我最后解读的石碑密码是‘5号:冒险’,或许是冥冥之中造物主对我的暗示,或是告戒。”
“人类之间非正义的战争,就象征着图画中的战争,神明降下的‘天罚’就是‘无心人病毒’,冒险者少年可能就是拯救人类危险局面的无数勇士的结合体,那背后的步枪,一定是人类无数‘劣根性’的集中展现。这……应该还表达了神明对人类的失望,这种充满了阴谋、伤害和邪恶的种族就不应该存在于大陆之上,我们早晚会灭绝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来特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知是对人类命运的嗟叹,还是对自己的惋惜。
紧跟着,卷轴突然从中间冒出了一团火焰,它像是吞噬一切的勐兽,顷刻间湮灭了全部卷轴,没有剩下任何残留物。
旋即,一颗颗古老的石柱从地面升起,一座座巍峨的建筑不断出现在远方,天空中迅速降下一片漆黑的帷幕,无数的星辰开始浮现其中,而后迅速熄灭。
仰视幕布的来特如同在观赏浩海无垠,璀璨绚丽,神秘莫测的宇宙,仿佛认真凝视下去,那位沉睡在噩梦中的造物主就会苏醒,来到他的面前。
渐渐地,洁白的氤氲雾气开始悄然飘荡于他的身体周围,霎时间“吞没”了属于漆黑的幕布和古老的建筑,以及他视线中的一切。
宿醉般的感觉萦绕在他的身体周围,让他竟一时忘记了刚才所见的星辰、宇宙、建筑和卷轴,他感到身体被莫名的力量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我们都会陷入黑暗,无人能被救赎,无人可得谅解,忏悔的钟声响起,人类得到的将不再是怜悯,而是毁灭。
唯有执着强悍的人类才能不断前进,阻止悲剧;懦弱卑微的存在只能双膝跪地,接受火焰的炙烤。
沉闷的汽笛声如丧钟般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来特耳边,那股悲鸣令人恐惧而又挥之不去。
当声音消弭之时,来特周围的空间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的五感终于恢复了正常。
“呼……呼……呼……呼……”
大口喘着粗气,来特额头不断向下坠落汗珠,他不知道刚才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红色魔源力和神明力量产生共鸣的结果。
他双手扶着已经没有了任何文字,一片光滑的石板,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蹲坐在地上发出虚弱喘息,满脸被溅上血污的乔治,已经他身旁被几条漆黑触手和猩红色藤蔓贯穿了身体,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普瑟夫。
“发生什么了?他……普瑟夫,被什么东西袭击了吗?”来特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啊,是啊,被袭击了。”乔治澹澹地说道,双眼失焦地望向前方,“那是最后一块石碑的‘代价’,文献中提到的‘黎明前的陨落’。”乔治略微挪动了下身体,用虚弱的,沙哑的声音说道:
“刚才第四个密码输入后,石板上的字符就完全消失了,那块通往神域的‘禁制之门’也被成功打开了。但你被石板残余的力量所短暂控制,你的红色魔源力在神明力量影响下催生了那些触手和藤蔓。”
“它们贯穿了普瑟夫的脑袋、眼眶、喉咙、心脏、腹部和大腿,并迅速吸取了他的血液,让他疯吼着,不甘地‘承受’了死亡。那个疯子……死了也好,要不进入了乐园也是祸害。不过来特啊……”乔治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液,按向了自己一片湿红的心脏位置,悲凉地低垂着脑袋说道:
“看到了吧,这就是神……神明压制一切的力量。你未来的道路还很漫长,或许你会接纳‘乐园’,或许你永远……永远不会认可我们的理念。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我这痛苦、漆黑的生命总算是要走到尽头了,我也该去见见我那去了‘天国’三十多年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