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捏停顿了一下,双眸失去焦点得直勾勾地盯着空气中飞舞、飘荡的灰尘,他的脑海中霍然解封了一段沉重的回忆。
那些灰尘,像极了日涅帝国新元前期的一次“无心人”浪潮,他的脑海中回荡起了男人的吼叫声、女人凄厉的受到惊吓的呼喊,孩童的啼哭,还有一位来自炎火联邦的商人,因为内心秉持他们所崇尚的“tao”,他在城市沦陷的危急时刻并没有顾得上自己的生命,而是将枪支和手雷交给了一个男人,用以保护他与他的女人还有两个孩子撤退,而自己被咬伤后,蜷缩在富丽堂皇的居住所的角落,等候命运的降临。
想到这里,罗捏的鼻子感觉到一阵久违的酸楚,他的双眸开始变得鲜活起来,他眨巴了一下双眼,甚至察觉到有一些莫名的液体从眼角流淌而出,但仅至鼻孔附近便戛然而止了。
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思维并未让罗捏意识到这是属于人类的情感在作祟,他只是随手擦拭掉了那点有异物感的液体,抬头,望着雍容华贵的梅丽娜尔,继续说道:
“我虽然没有前往过炎火帝国,但西陆之人,挣扎在痛苦和希望之中的悲惨人类没有不向往那里的。几乎每一位寻找救赎之人都会手捧一本《摩洛克》游记,毕竟,我们都知道,炎火帝国成功阻挡了病毒,保护了半壁领土,构建了一个充满秩序和希望的世界。”
“在那次帝国最大的‘无心人’浪潮中,我确实也遇到了一位苟延残喘,即将死去的炎火联邦商人。他挣扎着讲述了很多奇闻轶事,包括很多有关他们的文化和宗教的内容。我知道,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死亡,是因为病毒正在改造他的躯体,他的理智在消融,但我并没有从他的黑眸中读出后悔。最后,他微笑着,全身痉挛着,颤抖着,在双眸和心脏部位变成通红的存在后,我用‘械灵之光’贯穿了他相对脆弱的脖颈。”
“听起来真令人心塞。”梅丽娜尔评论道:
“看起来,你经历了不少人类世界的悲欢离合,属于人类的情感,甚至你能感受到一些无法言说的存在。你应该已经触及了‘智慧’才对,只是缺乏一点,这种与‘神性’相关的产物。”
罗捏望着梅丽娜尔,微微颔首,并无言语。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那个可恶的亚特伍德其实已经遭到了神明的报应。你应该并不了解我们失落者接触神明的条件,不说别的,最重要也是最为核心的一点就是:内心不能全部都是罪恶,必须存留一点微弱的善意。哪怕手中沾满了鲜血,至少也得向神明忏悔。”
“我们生而是具备原罪的,需要有神明来救赎。虽然,第三纪元时期很多‘改革派’并不赞同古老的教义,但时至今日,生存在这个可悲时代中的我们,必然是拥有原罪。人类生存的领域被称作炼狱,但这个世界,从现实来说,却是地狱。说道原罪,”梅丽娜尔转头,一脸愁苦地望向敞开的巨门方向,盯着光暗交错的彷若拼接在一起的幕布般的区域,继续说道:
“就像那只童话中的丑陋的鸭子一样。”
“抱歉,我刚才打断了你的童话。我只是……太想要倾诉一些事情了。我想在‘替代之眼’彻底泯灭我属于人类的部分前尽可能地多表达点东西,前天那几个巫医也说过,尽可能表现得与人类一样,用人类的方式生活,能最大限度地延缓变成机械、破铜烂铁,甚至是只知道杀戮的怪物的进程。”罗捏表达歉意道。
“那我们继续那个童话吧,我既然想要讲述它,必然是寻得了某种启示,我希望你们认真聆听。”梅丽娜尔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转头,微笑地看着萨依和罗捏,讲述道:
“刚才说到母鸭子孵化出了一只黑色的‘小怪物’,它的确是受到了鸭群,甚至是农场中大部分动物的排挤,包括母鸡、奶牛、大黄狗、折耳猫、棕毛马,甚至是鸽子的嘲讽。”
“因为它除了外观与鸭子有点类似外,他还有半条细长光滑的,像是恶魔的尾巴,一双露出些许棱角的,在一天内就发育完成的翅膀。除此之外,他的双眸一颗是紫色的,一颗是绿色的,在夜晚时分向外散射诡异的光芒。”
“动物们称呼它是‘不祥之物’,‘恶魔的化身’,它因此自卑、失落,内心中对美好世界,悠闲生活的憧憬逐渐被磨灭。直到某天,它因为被高大的骏马踩踏,被折耳猫撕咬,被大黄狗狂吠,加上难以压抑的饥饿感,选择逃离了令他感到痛苦的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