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反问句,微挑的秀眉又带上了年少时的张扬个性。
郑枢烨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她一同站了起来,“放心,你的事我会抓紧时间解决,刚好和我们的案子有重叠,有结果了我会立马给你答复。”
简清拂了拂手,冲他温和一笑:“多谢。”
郑枢烨:“晚上一起吃饭吗?好久没见了。”
简清一路往大门口走,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可以。”
毕竟是她有求在先,这么一想确实得请郑枢烨好好吃一顿。
思及此,她扭头问他:“去哪里?我请客。”
回眸的时候,郑枢烨正在和同事说话,穿着警服的几个男人聚在一起,哪怕是蹙眉的低声交谈,都让她在此刻有了切实的感受。
原来大家都长大了。
她体贴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处理完,出了会神,再抬眸时恰巧对上那交谈的其中一个人朝她望过来的视线,笑容中带了点意味深长的调侃,落在她的身上,又重新回到郑枢烨的身上。
成年人的世界,不用深思就知道在想什么。
简清没想着解释,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以后也不会再见面,而且解释了对方也不一定会相信。
凡是谣言总会不攻自破。
凡是真相……
她敛了敛眸,眼底漫上些许复杂又无感的神色。
——总会有公布于世的一天。
只不过或准时,或迟到。
——
南港科技大学的研究院,下班时间过了已有两小时,还是有不少人拎着公文包疲惫地走向电梯口。
教研室的灯一盏盏关闭,直到二楼剩下最后一间明亮的生物学实验室。
宽敞的研究室内,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洗手池前,用中档水流清洗着手中的实验器材。
终于,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引起了旁人的不满,一直看着手机的男人难得出声:“还要多久?”
徐淞鸣抬眸看了眼时间和有些凌乱的实验室,给出了较为准确的答案:
“算上清洗实验器材和整理实验室到最终结束的时间,至少需要15至20分钟。”
闻言,纪梵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似是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悦。
整齐规划的实验室内,唯独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衬衫,坐在那不高不矮的升降椅上,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慵懒的神态与周围严谨的风格格格不入。
半晌,他耐心殆尽,起身走到了洗手台的旁边,不紧不慢地卷起衬衫的袖口,宽大的手掌闯入梅柯晨的视线中。
“给我吧,我来洗,你去整理其他东西。”
徐淞鸣掀起眼帘扫了他一眼,似乎在心里忖度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几秒钟之后,他果断将手中的器械和其余的往旁边一搁,眉眼微动示意他上。
纪梵抬手拿起已经沾了水的器械,重新将其置于水流之下。清水润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比起实验器材更像是在清洗一件洁白无瑕的玉器,那般精美绝伦。
他就站在那里,自窗外落进的最后一缕余晖落在他的身上,犹如出自于深渊之人踱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有着极其不真实的岁月静好感。
前面是徐淞鸣整理器械清脆却又有些杂乱的声音,纪梵只低垂着眼眸,褐色的眼睛蕴着浓重的色彩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受着冰凉的水流润过指尖,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那日傍晚,隔着车窗捏住的下巴。
指腹的触感极其真实,柔软温热,甚至光滑得有点不像话。
“纪检,工作很重要,但身体也很重要,多注意休息。”
听到女生淡然的询问,他第一次快于大脑思考该行为的合理性,做出了行动。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对向了自己。
他想看清。
她的眼睛。
“淞鸣,一个人的眼睛会说谎吗?”
彼时,徐淞鸣正关上实验室的柜门,听到纪梵的问题时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戴着眼镜的男人依旧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好像那个问题只是他不经意间的好奇心。
“眼睛?”
徐淞鸣压下方才的猜忌,折回身将柜门上锁。看着那把精致的小锁,他的指尖轻轻摩挲了片刻,笃定道:
“会的。”
背对着纪梵,男人眼眸里满是傲气和基于冷静的分析:“有感情的事物都会撒谎,所以我更喜欢和这些冰冷的东西打交道。”
纪梵没说话,直到他关掉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消失之后室内突然陷入了无厘头的寂静。他是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可以说是喜欢这样的安静。
得到徐淞鸣的答案,他猛然想起几天前女人望过来时那双漆黑的眼睛。
因为工作使然,他看过无数人的眼睛,见过阴暗的,见过漂亮的。
可简清的眼睛犹如黑曜石般,伴随着眼妆上不清晰的浅色亮粉,晃眼的瞬间好似她的眼眸里也浸满了星辰大海。
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说是至黑的眼睛,却是一点也不纯粹,几乎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所以那天,他迫切地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平复心中掀起的波澜。
是因为她过于心细而发现的客套话?还是发现过后出自内心真实的关心?
前者很常见,后者很难得。
所以辨析前者后者很重要。
他记得那双眼睛被迫望向他时眼底闪过的波动。不是客套过后的平静和淡漠,而是有些乱了分寸,到像是出自真实的关心。
眼睛会撒谎?
纪梵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甩干手上的水渍,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不值得深思的琐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