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重心放在刑事处罚上,对赔偿金方面可以说是不太在乎,因为他潜意识里并不认为那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然而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运势大凶。
刑事诉讼上被检方压了一头不说,民事诉讼时对方律师环环相扣步步逼近,什么抢救费、护理费、务工费等一项不落全部都给算了进去,很明显是不打算在赔偿金上放过李云川。
颇有种就算是坐牢我也要让你把牢底坐穿,就算是赔偿我也要狠狠敲诈你一番的气势!
大概是没料到对方律师的咄咄逼人,毕竟也处于劣势,孙文一时间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的结果意料之内:简清赢了。
硬生生获得了一百七十万的高额赔偿金。
李云川听到判刑结果和赔偿金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不如当初进来时那般吊儿郎当。
从以为的七年陡然翻了一倍,赔偿金也比他哥给出的上限多出了将近五十万,曾经的心高气傲都在此刻得到了打脸而尽数爆发。
被手铐铐着的双手限制了活动的范围,李云川起身的时候猛地一拍桌面,巨大的声响打破了两个小时的辩护后难得的平静。
简清正在收拾资料,闻声只是愣了一下便抬眸望了过去。
穿着囚服的男人目光凶狠地盯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用手指失礼地指着检方席,那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
“你们有种!”
“给老子等着!”
闻言,简清只是面不改色地看了他几秒钟,而后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般安然地垂下眼睑,继续手上整理资料的动作。
出了法庭,向博文见身边人没什么喜悦的神色,以为是被刚刚李云川的威胁给吓懵了。他拍了拍女生的肩膀,平和道:“别担心,那家伙还得在牢里蹲着呢,一个牢笼之兽而已,动不了你。”
简清迟疑了一秒钟,知道他是会错意,只是沉默着松了身后的皮筋,将乌黑的短发放了下来,才悠悠解释:“您多虑了。”
“是吗?”向博文挑了挑眉,见她开始拿着手机刷微博,一副淡定的表情估摸着也是没什么事。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多嘱咐:“那行吧,先回律所再说。”
——
金研律师事务所,其创办人金研是政法界的大前辈,如今已经年满退休,在家安享天伦之乐。
走进事务所的时候,向博文刷了工作证,自动门从中间展开,走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和身后的女生唠家常:“老金最近身体不错,前不久还和我问起你。”
金研是简清的启蒙老师,学法的念头便是他给予她的。大学毕业后的实习和工作,金研都对她关照有加,有时候就连她师兄秦颂都不得不嫉妒前辈的偏心。
简清笑了一下,话语里藏着淡淡的柔意:“下周我抽空去看看老师,估计是没人陪他下棋无聊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楼,不同于往日繁忙紧凑的工作氛围,今日办公室内的气氛随着每个人脸上难得展露的笑容,显得轻松又和谐。
玻璃门被推开,向博文和简清一同走进来的时候,为首的秦颂最先大喊了一声,带头鼓掌:“恭喜咱们律所门面胜利归来!”
紧接着,“啪啪啪”的三响炮,彩带飘得满室都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刚刚走进来的两人身上。
大概是没料到这么一番大场面,两人皆是一愣。向博文一边摘着自己头上的彩带,一边还回眸看了眼身后同样在整理着装的女生,愉悦道:“喏,给你庆祝呢。”
简清甩了下手上的彩带,失笑道:“老大,师兄这么调侃我也就算了,您就别起哄了。”
向博文:“为什么不?能从孙文手中坑下这么大一笔,说明你在同辈中已经是佼佼者了。忙活了这么久,庆祝庆祝也是应该的。”
似乎是老大发话了,秦颂的胆也大了点,勾着旁人的肩膀打了个响指:“走走走,今晚我请客吃饭,咱们庆功去!”
话落,他特地指了下简清,笑得十分和善:“师妹,你可别想逃,今天你是主角。”
简清应了一声,一副妥协的表情耸了耸肩,回答得极其坦然:“不逃,怎么也不能拂了师兄的面子。”
——
说到底是给她庆功,最后喝得最起劲的可不就是请客者本人。眼看着浩浩汤汤一群人,最后一半都醉醺醺的被送回家。
“清姐,放心吧,秦律师我会安全送到家的。”两人好不容易把秦颂塞进出租车,马樾正坐在靠近路边的这一侧,透过摇下的车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简清抱胸站在那,语气不善:“得,找不到家也是他活该。”
马樾笑着打哈哈:“秦哥也是替你高兴嘛,毕竟是件大事呢,清姐牛逼!”
听了一晚上的彩虹屁,这会简清也是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行了,赶紧走吧。安全到家记得在群里回复一声。”
马樾比了个“ok”,出租车便驶离了会所。
送完秦颂,简清松了口气,想着还有一部分人在包厢里待着,她情绪不大高涨地走了回去。
电梯门打开,走廊里明亮的光线渗了进来。她迈开步伐再度走进富丽堂皇的廊道,一个拐弯,公用的垃圾桶前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
他的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裤,只是那挽起的袖口和微敞的领口硬是将严肃正经的衬衫穿出一股蛊惑人心的慵懒和过于勾人的随意。
简清的步伐一顿,耐下心来定睛看了几秒钟,才发现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根烟,白色的烟雾随着那一点猩红袅袅升起。
简清有些意外地挑眉,见多了抽烟的人,姿势大都是夹在指间,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握着烟脸上流露出一种事不关己的疏冷感。
比起抽烟,那动作更像是在研究打量着什么平日里并不关注的物体,新奇且无感。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男人漫不经心地抬眸望了过来,隐在金丝边眼镜之后的眼睛皆是一片冷意。
镜片反光,简清一时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的神色,但仅凭着轻抿的薄唇也能猜到定是一副令人不快的表情。
瞧见来人,男人渐渐敛起凉意,染上的点点笑意混杂在一片冷漠之中显得深沉又不羁,嗓音低且喑哑:
“简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