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斯褐色的眸子透过放下的帷幔打量着面前这个熟悉的房间,冷汗顺着脸庞滑落,他身下的床铺已经被汗水浸透,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头发也湿漉漉的,成绺的粘连在一起。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随意抹去冷汗, 浑身传来一股滑腻之感,极为不舒服。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拨开垂下的帷幔,下床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阴沉沉的天空中铅云弥漫,贝克兰德十月的风虽不呼啸,但隐隐透出一股寒意,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卧室, 沿着松垮的睡袍刺入肌肤, 让出了一身汗的罗尔斯打了个寒颤, 鸡皮疙瘩随之而起。
他看向一侧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一点十分,罗尔斯记得他是十二点入睡的,也就是说他至少睡了一个小时。可梦中的他清醒的时间很短,短到他和威尔·昂赛汀并没有聊上几句,甚至祂都没有具体的事情说完,只说了一半。
如果不是威尔·昂赛汀提前察觉,告诉他先去找胖药师达克威尔的话,那这次入梦就起不到任何作用。除非艾伦和他再见一面,否则在没有媒介的情况下就不太可能再进行一场托梦。
“总之,要先找到威尔·昂赛汀再说,要不然连具体要做什么都不知道。”罗尔斯将身上的睡袍紧了紧,身上的滑腻感让他很不舒服, “先洗个澡再说。”
……
飘扬的水汽中,罗尔斯躺在可以容纳三四人圆形浴缸内, 温度适当的水拥着他的身体,让他因为猛然惊醒而有些疲惫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威尔·昂赛汀是序列1的“命运之蛇”, 祂知道我要前往奥拉维并不奇怪,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也很正常……祂认为我可以帮助祂做一些事情,应该是涉及到生命学派,毕竟祂虽然重启,但短暂恢复到序列1的能力还是有的。
又身处贝克兰德,在掌握隐秘权柄的女神眼皮底下,乌洛琉斯估计是不敢到这里的,但也不一定,谁让祂一直在真造身边长大,受到影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威尔·昂赛汀既然选择了贝克兰德,除了因为克莱恩的原因外,祂可能也得到了女神的默许,毕竟祂是乌洛琉斯的竞争者,女神肯定不对放过能削弱对手的机会……
那威尔是怎么和女神搭上关系的?而且乌洛琉斯作为远古太阳神的八大天使之王中的命运天使,掌握着两份序列1特性,那威尔是怎么在祂的关注下成为序列1甚至还获得了唯一性的?
祂能凭借寄居在伦纳德体内的老爷爷一次出手就能认出那是帕列斯,祂至少是第四纪就成为序列1的存在。好像精灵王有一位从神就是“幸运之神”,很有可能是威尔的一个身份……
疲惫之后的放松让罗尔斯的思绪很发散, 想了很多可能后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和威尔的合作上。
生命学派整体上是个十分松散的组织,和亚伯拉罕家族现在的状况很像,甚至更松散。只不过一个是以血缘关系组成的小家庭,一个是以师徒关系为纽带的小门派,前者以长老会为核心,后者以命运议会为核心,而后者甚至更为松散。
虽然达克威尔是因为组织内部出现了问题,但从他“流浪”般的经历来看,典型的属于放羊式教育。现在因为威尔这位命运议会的议长失踪,乌洛琉斯的围追堵截,玫瑰学派的外来侵入,生命学派已经陷入了危机。
威尔·昂赛汀应该不会寄希望于我解决这些,最多解决一些小问题,比如借助官方的力量打击玫瑰学派?这一点可以问一下莎伦,只是她和马里奇一直躲在贝克兰德,未必知道玫瑰学派最近的行动。
而且达克威尔的老师罗伊·金被关在拜压姆的总督府内,以及那位命运议员躲在奥拉维,说明生命学派应该在中苏尼亚海域有着一定的势力,只是不知道还能动用几分力量。威尔·昂赛汀所说的帮助就应该来自这。
……
傍晚,压抑了一天乌云终于开始释放了,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空中飘洒而下,一丝丝寒气顺着雨水将贝克兰德笼罩,漂浮着的灰黄色雾气被雨水冲刷下来,可以预见未来几天的空气会好很多。
但已经出门的罗尔斯却有些难受,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出门。伴随雨水的寒气倒也还好,以他的体质没有非凡能力的影响是很难生病的,只是身上难免被雨水打湿,让下午刚洗完澡的他颇为难受。
将手中黑色的雨伞向上举了举,让罗尔斯能更加清楚的看到面前的路和两侧的建筑。虽然这里是乔伍德区,路面是水泥铺成的,贝克兰德又有着良好的下水道系统,可时不时出现的洼陷地面形成的小水潭,依旧需要时刻关注。
因为一场寒雨,让水晶街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加上伞面的遮挡,让刚刚戴上面具的罗尔斯并不引人注意,悄然打量着两侧的公寓:……42号、44号、46号。
看了一眼门上的绳索,伸手拉动,叮叮当当的铃声响起,过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罗尔斯皱了皱眉,再次拉动绳索,比之前更加响亮的铃声传出,这次里面终于传出了声音,一阵有些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后又没了动静。
知道里面的人在通过猫眼在观看外界,但也只能看到黑色的伞面……罗尔斯轻咳一声,压低嗓音道:
“达克威尔,我有事找你。”
一阵沉默后,大门才被打开一道并不大的缝隙,一道身影从其中探了出来,那是一个黑发很短、脸蛋很圆的三四十岁男人,穿着绣满各种奇特的符号的深黑长袍,他手中握着一只药剂瓶,紫红的液体随着他微抖的手臂而晃动。
“你是谁?”
罗尔斯将伞收起,他戴着黑色的面具,透过两只孔洞看着达克威尔脸上抖动的肌肉,声音低沉:
“你的老师没有教你待客的礼仪吗?”
达克威尔微微放松,呵了一声道:
“如果是老头,他连门都不会给你开的。”说完,他将门推开,依旧保持正面向后退了几步,手中的药剂瓶依旧握得很紧。
“生命学派连这也教的吗?”罗尔斯瞟了他一眼,也不管那瓶药剂,往里面走去,顺手把伞放到了伞架上。
达克威尔顿时吓了一跳,手中的药剂瓶也差点掉落,警惕地看了一眼已经走到客厅位置的罗尔斯,又望了望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他握着那瓶药剂,小跑了几步来到已经做到沙发上的罗尔斯,低声吼道:
“这种话也能随便在外面说吗?你不怕‘代罚者’……”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让他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嘟囔道:
“好吧,现在外面没人。”他将手中的药剂瓶在腰间一抹,放进了其中一个暗袋内后坐在了罗尔斯对面。
看到那双深蓝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自己,罗尔斯微微皱眉,虽然达克威尔没说话,但总感觉他在挑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