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卯年,末冬。
清晨,卯时刚过,国师监三门尽开,来自大兴朝各州各府的数万学子纷涌而至,正式拉开了一年一度的国考序幕。
这是大兴朝最热闹的日子,丝毫不亚于新春。因为这一日不仅是各地学子们检验过去一年学业成果的关键节点,同时还是各方下访寻觅贤良、抢夺人才的大日子,连官家也会参与其中。甚至于,当今圣驾也很可能会在最后一日亲临现场。除此以外,在传闻中,每到此时,仙门亦会派来秘使暗访,在众多学子中寻找资质出众的青年才俊,引入仙门……
从民间到各方机构组织,再到朝堂官家,最后仙门,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东方陆洲上唯一一个真正全阶层参与的重大日子。
“人,人好多呀。”
李芯与鱼彤站在‘文’门外,人潮汹涌,根本看不到尽头。
国师监大门分为三处,中间一门为‘圣’,意为圣贤之门,只为迎接圣人、圣驾而开;左二为‘文’,专供各科文生进出;右三为‘武’,则是武生的专用出入口。这三道大门,平日并不常开,尤其是‘圣’门,除了迎接圣人、圣驾,寻常就只在祭祀、国考的时候才会打开几日。其中,又只有国祭与眼下的国考才会三门齐开,因此亦被称为‘鱼跃龙门’。
俩女紧紧拉起一起,生怕走丢了。此时,俩人免不了有些惶恐,但通过如同天门一样的大门时,依然是小小激动了一下。许多学子,尤其是偏远地区的学子,赶赴兴都,即便讨不到一个好前程,能够走一走‘龙门’,也能开开眼界,沾点运气。
“哥,我们过来了。”
李芯不能带李明的骨灰来,只能抱着他的冠带一通越过龙门。这时候,触景伤情,她想到伤心处,泪珠就不禁‘啪啪’地往下掉。
鱼彤挽着她,悲从中起,亦是潸然泪下。
这一次陪同岁贡北上的泰明府的少青一代,少说有三、四百人,几乎占了整个泰明府北上赴考的学子的三分之一。然而,在广兴山岭遭遇劫杀后,侥幸逃脱的,以及后来生还的,却只占其中的十之二三。换而言之,今年泰明府北上赴考的少青年,近两成都葬身在了那里。
然而,如此巨大的损失,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竟然没在大兴朝掀起多少舆论,经过半月的调查后就以‘护国司已受理’为由草草了事,实在是让人费解。
俩女身处局中,却为棋子,甚至只是被意外牵扯进去的毫无价值的无辜棋子,在悲愤之余,除了伤心祭奠逝者,又能如何?
“走不走呀?不走别挡道啊。”
忽然,有人大声嚷嚷。
俩女一惊,连忙收拾心情,却不曾想那声音才落下,便又响起一声狂横的骂声,然后大门内就乱作一团。俩女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前面的小广场上爆发了冲突,两波人正面杠上了。
“小爷走不走干你毛事?你算哪根葱呀?”
“你们要聊天进去聊,别在这里挡住大家去路。”
“小爷就喜欢在这聊了,怎么滴?你管得着吗?你算什么东西!”
双方都是七、八个人,其中一班人拦在小广场中间,影响了人流进出,于是后来的另外一班人看不过眼,出来劝阻。开口闭口‘小爷’的就是前者的为首之人,二十岁出头的一个小青年,衣着不起眼的青衫,额宽,面颊却无肉,眼窝灰黑,目光看起来却桀骜跋扈。不过三言两语,他就嚣张地逼到对方的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子,态度极度嚣张。
仗义执言者年纪要更小些,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粗褐的灰衣,虽然矮了半头,却是丝毫不退让,“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有名有姓,叫于迁!至于管不管得着,不是你说了算!我辈读书人,路见不平当见义,你挡了大家的路,我就替大家讨个说法!”
“大家?谁他#有意见?你吗?你呀?”
小青年乐了,指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点,每个被他点到的人都或低头或退缩了,于是他更乐了,“还是你?你!你?你看你#看,你还看!”前一刻还一脸讥笑,下一刻他就兀然发怒,脚一踢将地上的泥水踢得飞溅,沾了围观的一群人一身。
那一片围观者顿时哗然后退,却都敢怒而不敢言。
小青年一看,又由怒转乐,‘哈哈’大笑着踢来踢去,踢得脏水四处飞溅。四周的人一阵慌乱,纷纷躲避,霎时间引起一阵骚乱。
于迁见此,大声怒叱,“住手!你住手!”
“哈哈哈——”
“你,你这无赖之徒,再不停手,我定当禀告司监,治你扰乱国考之罪!”于迁字字郎朗,掷地有声,“到时候不管你是谁,纵然是天潢贵胄,也难逃罪罚!”
“啊?”
小青年一顿,果真停住了。
于迁哼道:“你现在停手,主动认错,还来得及……”
“啊?”
殊不知,小青年却突然凑到他面前,侧着脸,用手遮耳,做出一个听不清楚的戏弄姿势,“你说什么?刚才风大,我听不见。”
“你!”
于迁怒极,“好,好!我这就去禀告司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