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和施礼明的婚约闹剧,在兴都的上层并不是什么新闻。当年,他俩都是国师监大祭酒庙若的学生,属于同门师兄妹的关系,而且在曲红之前,施礼明一直是药部最顶尖的一个。原本俩人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彼此还以兄妹相称。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几年前。曲红醉心药术,年纪三十还没有婚配,这在整个国师监都是一件大事,但也有传闻,她与施礼明两情相悦,早就私定了终身,所以才一直没有嫁人……总之,不管怎么样,曲红就是还没有出嫁。几年前的应试,曲红一举晋升六级药士,惊动了整个大兴朝,然后当今圣上兴励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竟然当众赐婚……
原本吧,在学术上,施礼明虽然略输了一筹,但也算是同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了,与曲红配对,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初初,曲红其实并没有过大的反应,不抵触,不积极,皇命难违,相当于默认了,只是以刚刚晋升六级药士需要稳固根基为由,将婚期推迟了半年。但皇命已受,俩人无非就是等着时间一到,择个良辰吉日,拜个天地就完事了。
谁知道,不久之后就闹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施礼明与他自己的学生偷情,被曲红抓了个正着,结结实实的抓奸在床……,这下可好,整个兴都的人都知道了,曲红脸上挂不住,于是一气之下离开了兴都,直接南下跑到了泰明府……
于是乎,双方都成了笑柄。虽然在权贵之间,男人三妻四妾实为正常,而施礼明三十好几,虽有婚约却未有婚配,找个女子解决需求,也不算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至少在权贵之中是如此。但一来,他竟对自己的学生下手,实在令人不齿;二来,他与曲红的婚事,可是兴励亲点的……,所以得知曲红选择逃婚之后,连兴励都不好说什么,只得私下将婚约撤了,回头将施礼明臭骂了一顿,要不是朝政不得干预国师监人事,估计已经连他的祭酒头衔都给摘了。
“你知道施礼明与丰家的关系吗?”
“又扯上了?”闻悟既感意外,然后又觉得合乎情理。
“国师监自建学起,奉行的原则除了一个教书育人,另一个就是不涉朝政,始终保持中立。”兴民将毛巾盖在额上,往后靠着池壁,娓娓道来,“但是,国师监的地位举足轻重,影响力甚至高于三司,所以从来又是各方争相拉拢的对象。”
“这么说,施礼明就是丰家拉拢的人?”
“不是拉拢,很可能已经是一伙的了。你想想,连你老师都还只是个司监,他施礼明凭什么就能年纪轻轻成为祭酒?就凭他年长几岁?”兴民沉声道:“那两年我虽不在兴都,但在和你老师的通信中还是能知道一些事,你老师也认为这件事不止是针对她的闹剧那么简单。她一离开兴都,施礼明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没了,没过多久就接替了祭酒的位置,这是巧合吗?”
闻悟点了点头。
如果这么一说,兴励赐婚很可能也是那个什么玉妃吹的枕边风,实际是拉拢,只是没有谈成,于是改变了计划,羞辱曲红,迫使她离开兴都。如果曲红不离开兴都,那就更中了对方的下怀,一来嫁给施礼明等于上了贼船水洗难清,二来毫无尊严,婚后绝不会好过…...
不对!
施礼明完全没有必要。如果遵从旨意,先将曲红娶入门,到时候还不是随意将曲红搓圆捏扁?虽然按照曲红的性子来说,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施礼明并不知道啊,所以完婚对他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也更符合赐婚的初衷。要不然,费半天劲说动兴励赐婚,就为了羞辱逼走曲红?然后让施礼明名誉扫地,还要挨兴励一顿臭骂?可能性太低了……
闻悟想了一圈,感觉抓奸的事还蛮符合曲红的作风。估计是她本来就不乐意,但是又不敢违抗皇命,于是先争取时间,然后找了个理由……,这样一来,虽然吃了亏,但好歹是摆脱了婚约,还顺带回击了一下,彻底撕毁了施礼明的形象。
这般,如此,琢磨了一番,在短短的几息时间里,闻悟已经将整件事还原了个七七八八。如果曲红知道,怕是会惊掉下巴。
“唉,不过这些都还只是我的猜测,你只需要知道就好,没必要太放在心上。”说到这,兴民又劝道:“现在施礼明是药部祭酒,在国师监笼络了一些人,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你有红姐有我撑腰,倒是不用怕他,但就怕连累了身旁的人,上一次就……”猛地打住,兴民迅速转口,“所以,应试在即,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得罪他,至少在你打好根基之前,最好再忍他一忍。以你的能力,又有红姐的关系,等于有了庙若行济庇护,相信这口气也不用忍多久。”
闻悟的表情不置可否,突然转了个话题,“要是国师监能支持你,你有多少胜算?”
“啊?”
“有多少?”
“这,呵,说实话,国师监向来……”兴民见闻悟一脸认真,无奈一笑,但还是没有明讲,只是未说似说,“我是太子嘛,国师监中立,其实就等于偏向我了。再说,我跟你老师关系不错,庙若行济又是我母后长辈,从小看着我长大……”
“喔。”
闻悟颔首,表示明白了。这话已经说得够白了,曲红、还有庙若一派属于兴民一边的,施礼明就是丰家一边的。那说到底,还是太子和二皇子的皇位之争!闻悟挑了挑眉,对兴民的评价略微做了调整。这家伙,也不是真的那么简单嘛。
兴民见他这样,反而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闻悟随口搪塞了,又问,“你知道西山九剑峰吗?”
兴民一愕,“当然了,谁会没听说过啊?怎么?你也听说了?”
“什么?”
“不是九剑峰仙使吗?”兴民一怔,“你不知道?”
“不知道。”闻悟茫然地摇头。
“那你问九剑峰做什么?”
“先说仙使。”
“也不是什么秘密啦,今日一早,九剑峰仙使到了兴都入宫觐见,我父皇亲自率人接待了。”兴民有些遗憾地道:“唉,可惜我去迟了一步,等到父皇召见我时,人已经走了。刚刚我过来的时候,才听说天驹去了国师监,在那里呆了半天。”
闻悟问:“知道那仙使的来头吗?”
兴民摇摇头,“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只听说是一个来历不凡的仙人,我父皇都要以礼相待。如果你想知道,回头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打听。怎么?你想去九剑峰?”
“在考虑。”
“什么叫在考虑?”兴民一愣。
闻悟轻描淡写地道:“我早上不是去了国师监嘛?在里面遇到个自称是九剑峰来的叫什么玄离的家伙,哭着跪着要收我为徒,所以我想打听一下。”
兴民手拿木勺,愣愣地看着他。
这种事,你能不能早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