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色微明。
“呱,呱啊——”
忽然响起一阵小儿啼哭,然后不到几下又止住了。
闻悟捂捂头,脑壳‘嗡嗡’作响。原本以为就是随手接了个活,谁知道带娃比治病救人更痛苦,饿了哭,尿了哭,屎了还是哭,哭得他脑袋都要炸。为了不打扰别人,他一晚没合眼,时刻备着热茶奶和干布,每隔半个时辰就查看一次……
难怪都管小孩叫祖宗。
闻悟算是彻底明白了,可惜已经迟了。查看了一下女人的状况,顺便换了药,看小孩睡得熟,他终于松了口气,下车缓一缓。
莫里茉莉在附近巡逻,见到他,丝毫不掩饰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兴民在空地上活动着身体,不疾不徐地舒展着拳脚。他有经验,所以昨夜直接溜了,在旁边搭个帐篷,看样子是睡得相当不错。
闻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呼出了一道白雾。
兴民忍不住笑出声,“呵呵——”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车厢里太挤。”兴民表情严肃,义正严词地矢口否认。
“呵呵。”
“嘿,我说,要是这母子两人已经没什么大碍,还是将他们交给李军尉吧?我们两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女人和孩子,还是有些不方便。”
“等人醒了再说吧。”闻悟挠挠头。这一晚上,原本齐整的头发都快给他挠成了鸡窝。
“我没意见。”
兴民耸耸肩,偷笑了两下。
闻悟翻个白眼,坐到生好的火堆旁,伸手取暖。
这个时间段,车队中早起的人已经在忙碌,比如随队的厨子,已经在准备早饭。炊烟袅袅,让山岭多了一些烟火气。
“早——”
李狂带着几个人经过巡查,却不敢靠近,只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闻悟扬手回应,竟然有些困意。自从学会打坐冥想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突然升起一种小孩子实在太可怕了的感觉。
兴民晨操完,走过来,“这李军尉,倒是挺能做事。”
“嗯,确实。”
“可惜是工云飞的人,要不然,还真想挖过来用。”
“为什么他的人就不能挖?”
“熟人了,不好意思。”兴民坐下来,笑了一下。
“熟人?我看他年纪也大不了你多少吧?”
在闻悟的记忆中,工云飞就比曲红大一点,应该就是三十七八不到四十的样子。而兴民,从官方信息来看也已经接近三十了。
兴民笑道:“很奇怪吗?当年我及龄入伍的时候,他还在军部任武贲,所以如果真要算起来,他还曾经是我的上级呢。”
“哦?他是你提到泰明府的?”
“这个倒不是,他自己要求的,他本身就是泰明府人士嘛。据说年少时就是泰明府尹的亲卫,还是泰明府尹举荐他进军部的,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了。”略顿,兴民忽然想起什么,“说起这个前任泰明府尹,我记得好像也是姓闻来着?”
“不知道。”
“呵,姓闻的不多,说不定和你也有渊源哦。”性命打趣道。
“高攀不起。”闻悟不以为然,而后示意兴民该换药了,“前晚给你的药方,记住去捡,我准备的药就只够最后一服了。”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放心,茉莉已经准备好了,回头给你。”
兴民答应着,还是接着聊刚才的话题,“什么高攀不起,不过是一个被罢黜抄家的落魄前贵而已,估计早就家破人亡了。唉,说起来,倒也是挺怨的……”
“哦。”
闻悟敷衍地应了一声。
兴民越说越有兴致,接着说了一大堆的陈年旧事,顺带还感概了一下世事无常,痛批朝堂内部争斗严重,残酷无情。
闻悟对此毫无兴趣,听得直想打哈欠。幸好时间也不允许兴民多说,等到天色晓亮,车队简单整顿,便重新开拔启程了。
山岭里,官道通入山峡。
前方的巡逻队伍回来汇报,路况良好,随后军部护送岁贡的车队就率先前行。天色大晴,呈倒‘八’字形的山峡显得犹为空旷。
“好安静。”
闲来无聊,闻悟和兴民爬上车顶,欣赏雪后的广兴山岭。望着沿途青绿苍白的场景,闻悟眉头轻皱,若有些狐疑。
兴民却是放松,靠在栏板上,“安静点不好吗?”
“知道啼时鸟吗?”
“什么?”
“算了。”闻悟懒得解释。
“有关联吗?”
“按理说……”
“哇啊,哇啊——”
兀然响起的啼哭,将俩人的对话打断了。
闻悟捂额。
兴民大乐,“哈哈哈——,找你啦。”
闻悟无语凝噎,但也只得下来查看。
莫里茉莉骑马伴行,无情嘲笑,“活该。”
车厢里,孩子的啼哭越发洪亮,也不知是饿了,还是别的什么,一边哭还一边不安分地舞动手脚,把毯子都踢开了。
闻悟进来一看,鼻子一呛,顿时苦笑不叠。不过就离开一小会,粑粑就拉了一裤兜,味道在狭窄的车厢里弥漫,那是相当酸爽。
“我服了你。”
屏着气,闻悟将毛毯拉开,刚要伸手,又猛地一顿。
那女人正睁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