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角落里的狸猫身上猛地一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终于从它脊背上拿开了；它四条腿打着颤，似是想要回到主人身边，但又碍于黑狼就在前面，踌躇着不敢向前。

徐文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没来得及去细看上司的脸色，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而后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审讯室。

＊

等到六个人的精神筛查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

最先接受筛查的徐文这会儿正在审讯室隔壁的小房间里，看起来一直止不住地点头打瞌睡，两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审讯员也困得有点两眼发直。

他们互相也跟着听了一轮彼此的阐述，根本没什么问题。

唯有查尔斯还算精神，见格兰还坐在那把椅子上没有动，他又推开了门，探头进去：“头儿？”

格兰没有搭话，也没有抬头。

查尔斯走近了两步，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稍稍提高了音量：“……头儿？”

微微低垂的视线这才抬了起来。

碧绿的眼睛像是两汪深不见底的水潭，看不出其中有多少情绪；大概是审讯室的的白炽灯过于明亮，格兰的脸色被照得似乎有些苍白。

空气里隐约可以感受到尚未完全备受器的强大精神力，绝对的等级压制与难以掩饰的攻击性甚至让查尔斯有些抬不起头来。

“……头儿？我送您去休息室？”

年轻的上将眨了一下眼睛。

于是那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无形威压开始如潮水般褪去。

“不用。”

捏了捏眉心，格兰起身。

查尔斯潜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奇怪的地方是什么。

直到格兰扶着门框停在了门边，侧头低低地咳了一声，查尔斯才意识过来……前者的眼睛竟开始流血了。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兜里掏出块手帕，几步冲过去就要扶住上司。

谁知隔壁房间的门拉开得更快，其他几人看见格兰脸上的血皆是一愣，然后纷纷围了过来。

“上、上将，您没事吧？”

“头儿，用不用联系贝克院长？”

“上将……”

而查尔斯攥着手帕就这么停在了原地，只觉得怪异感更甚。

……？

自己……什么时候会在口袋揣手帕了？

查尔斯边想边下意识又往口袋里一摸……然后摸出了一把梳子。

查尔斯：……？？？

奇了怪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梳子怎么在口袋里？

“头儿……”然而就在他拿着梳子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时，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某一瞬间变成了慢镜头。

所有其他的感官仿佛都同时开始罢工，大脑接受信息的速度变得异常缓慢。

他亲眼看着走在几人最后的徐文佯装打了个哈欠，实际垂在身边的那只手偷偷摸向腰后。

……腰后有什么来着？

查尔斯下意识也跟着慢慢摸了一下腰后，然后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他想干什么。

枪！

他要拿别在腰后的枪！

可查尔斯都还来不及出声警告前面的人，就见黑洞洞的枪口被抬起，直直地瞄准了位于审讯室门口的格兰。

查尔斯人都傻了，眼睁睁地看着徐文扣动了扳机。

“头儿！”

然而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

仿佛有谁忽然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周围的一切在同一时间陷入了绝对的静止中。

于是查尔斯又傻了。

而格兰抻了抻袖口，背对着查尔斯，没有回头，沉声道：“下个星期去军校报个精神力加强班吧。”

查尔斯：“……”

查尔斯：“……？？？”

他想张嘴说什么，却发现周围静止的一切在某一刻又同时动了起来。

人影乍现，查尔斯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还站在上将的办公室里，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拿着格兰刚刚递给他的终端。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零七分。

距离上一次格兰问他时间仅仅过去了三十分钟。

他刚刚经历的那几个小时……

全都是格兰用精神力虚构出来的图景。

一片杂乱的人声与吵闹中，查尔斯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徐文已经被几名守卫按在了地上。

他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缴了，脖子上装了防止他使用精神力的电击器，手腕也套上了防止他有多余动作的电子镣铐。

但徐文的表情却还是一片真挚的茫然与无措。

“你们干什么！”他挣扎着大喊起来，情绪记起激动，“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我对帝国忠心耿耿！你们凭什么没有证据就污蔑我？！”

看着他面红耳赤地为自己争辩，查尔斯想，要不是自己刚刚在上司的精神图景里看到了徐文要开枪，估计也会被他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骗过去。

“愣着干什么？”始终坐在办公桌后未动的年轻上将皱了皱眉，“关起来。”

押着徐文的三名守卫赶忙连声应‘是’，七手八脚堵了他的嘴，而后拖着人离开了。

“……”查尔斯又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看了看对面几位和自己表情差不多的同事，想了半天措辞，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而上司似乎完全没想给他时间适应，眉头又紧了紧：“三区，米歇尔，今天晚上，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

而另一端。

挂掉通讯后，小兔子就这么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又踩着拖鞋屁颠屁颠回到厨房。

在星网上搜了半天，反复确定了厨房里哪一个是冰箱，并且认真阅读了只有三步的使用指南三次，才把原先放在料理台上的宵夜盒子放进了冰箱里。

然后他洗了洗手，又屁颠屁颠躺回到了沙发上。

漂亮的金发随意地散在柔软的枕头上，林景希背靠着沙发背，手里握着终端，终于感到了些许困意。

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泛着水气的乌亮眸子缓缓合上。

轻轻浅浅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等他醒了，他就回来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小兔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