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晨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原生家庭,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记得刚认识丁晨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的被她的笑吸引。
她笑起来,会露出嘴角的酒窝。其实叫梨涡更适合,浅浅的一抹,配上她留着及耳的短发,她穿着格子裙白衬衫,打着领结,站在阳光下的样子格外好看。
但是我所不知道的是,她的笑只不过是她从小到大习惯养成后的保护色,不让人看穿她的委屈,她的难过,她的自卑,和她的懦弱。
她妈妈结过三次婚,最近的一次,是和一个在广州做小生意的老板。其实那个男人对她妈妈并不好,喝醉酒了之后总会打她妈妈,每次打完之后,丁晨都会哭着问妈妈,为什么不离婚。
可是她妈妈总是摇头,说为了她和她弟,这些委屈都可以忍。
直到……那个恶心的男人将目光转向了她。
边说着,丁晨缓慢的撸起自己的袖子,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在炎炎的烈日下,我们穿着迷彩服军训,她也是穿着长袖的。
那时候我以为丁晨是爱美,怕晒黑,因此总穿着长袖遮掩住皮肤。
但其实,根本不是。
她露出自己的手腕上,那一道道的刀口,有淡粉色的,有结了痂的,也有最近刚划的,交错纵横,用手指在皮肤上轻轻摩挲,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丁晨……”我诧异的看着她,“你……”
“燕儿,我好像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了,”丁晨浅笑,只是这笑落不到她的眼中,“大家都说,长大了就好了,但是我发现,有些事情,即使长大了也不会变好,相反,会变得更加的糟糕。”
“我从小就知道我妈妈的职业不光彩,但是我们总是要生活下去的,即使是一份不光彩的职业,但是也正是靠着这份职业,我妈养活了我和我弟。”
“燕儿你知道么,我从小是在阁楼长大的,因为我妈没空带我,就把我丢给了一个开麻将馆的老太太,每次她去酒吧之前,都会给老太太塞钱。但是老太太忙着打麻将,根本没空带我,于是她就把我锁在阁楼里,直到有一天我妈因为扫黄没去成酒吧,赶回来才发现我居然被养在阁楼里。”
丁晨断断续续的说起曾经的往事,她说的语气很淡,那样子,仿佛是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我原本以为,我的故事已经够不同于人了,但是我没料到的是,原来我最好的朋友丁晨,才是那个真正不幸的小孩。
至少在我的童年里,我有老秦,有我奶,还有宋野。并且从未想过去死,也从未想过,原来活着,还需要某种动力。
“或许我们人生中所有经历过的苦难,并不是毫无意义,”我想了许久,才琢磨出这句话,“也许……也许……”
我想说,长大了就好了。可我说不出口,正如丁晨所说的,很多事情,并不会因为我们长大了,就会变好。
因此,我也许了许久,也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总是要让所有的不幸,降临在我身边爱的人身上。
“那件事……你告诉你妈了吗?”我小声的问丁晨,只见丁晨摇了摇头,苦笑说:“说了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那至少……可以劝你妈和他离婚!”我义正言辞的说,“告诉我爸也行,我爸肯定有办法!”
遇到这种超出了我认知范围的事情,我第一个反应还是想到老秦,在我看来,遇上事儿找老秦,这点肯定没错。
“没用的,”丁晨放下了挽起的袖子,她用白衬衫遮盖住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仿佛这样就可以遮住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我妈离不开他的。”
不管是金钱上,还是感情上。当一个女人失去了独立的属性,那么她就成了菟丝花,只有依附于别人,才能苟延残喘下去。
而如果这个时候,她作为卫道者,站出来指认这一切,那么她那岌岌可危的被称作家的地方,则更加的风雨飘摇。
“那……你也不能伤害你自己啊!”我急切的拉住丁晨的手,忍不住的骂她,“这些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这么对自己啊!”
在自己手腕上割一刀得多疼啊!我平日里被纸划到手都会喊疼的不行,更何况她还划了自己那么多刀!
一时间,我真不知该骂自己粗心,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却从未发现过她的伤口;还是顾着心疼丁晨,心疼正经历着这一切的和我同岁大的姑娘。
“没事,”丁晨浑不在意的说道,“我都是避开动脉划的,不会有事的。”
那个时候,正处于青春期的我还不懂抑郁症是什么,所谓的心理健课更像是个摆设,但是我总觉得这样的丁晨不对劲,可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