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同龄人,我的体重绝对偏重,我奶老秦都宽慰我,我年纪还小,在长身体呢。
可是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这些年,我尽见着自己往横里长了,个头反而是一点也没蹿高。
我想减肥,但是我奶的手艺实在太好,外加上她下午时不时放学后给我整点小点心、下午茶之类的加餐,我减肥的道路可谓是曲折而又艰难。
我自卑,但是又不甘于自卑;凭什么胖丫儿就得被人说呢,明明老秦说我长得挺好,我奶也说我脸盘子周正。
有了饼,宋野和我一起跟撒欢的野狗一样跑出了屋,他在家被他爷摁着练了一天的字,人都个憋蔫吧了。
我带他去了运河边,那是我从小到大经常去的地方。
我抬起手,倚在栏杆边,江风吹过,好不惬意。
那个时候的运河上还是有货轮的,每次有轮船驶过,我就指给宋野看,说,这是小红,这是小绿,这是小黄。
我以轮船吃水处涂抹的颜色给它们起名字,小红小绿小黄,这些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船。
我捡起芦苇滩边的一块小石子,片了出去,在江面上砸出三连水上漂。
我有些得意,冲着宋野扬了扬下巴。
宋野“嘁”了一声,他也学我,捡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儿,然后在水上练轻功。
可惜他没掌握技巧,石子儿一碰水,就沉了下去。
我毫不客气的嘲笑他:大笨蛋。
宋野不甘心,接连扔出去好几个,都还是沉了下去。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他突然开口问我,我爸带我去医院干嘛,还问我得了什么病。
我没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觉得我有病吗?
宋野一愣,然后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大概是有点。
什么?我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他居然说我有病?
宋野说:难道不是么?走平地儿你都能摔跤,不是有毛病是什么?我看过纪录片,里面说平衡不好的人是小脑发育不全,俗称脑瘫儿。
脑瘫儿?
我气急了,这狗逼,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气得直接跳起来要打他,但是他小子的狗腿跑的实在是快,我没跑几下,就气喘吁吁。
他也远远地停下,然后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捂住肚皮哈哈大笑。
他指着我炸了毛的自然卷,肆无忌惮的大声笑道:秦燕,你不单是个脑瘫儿,你还是个金毛狮王!
我气得肺都炸了,虽然我自然卷,但是被嘲笑说是个金毛狮王那简直摁着我的头打我的脸。
但是我清楚的意识到,我追不过宋野那条狗,于是我干脆掉头,直接头也不回的回家去了。
宋野在我身后喊我,我懒得理他,谁叫他把我惹毛了。
我当时想的是,整个暑假他都别想跟我说话!
要知道,把我惹毛的下场就是,他在学校唯一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不过那时候我没想到更深一层的意义,那就是当他唯一的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时候,我唯一的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但我不管,我感觉自己脑袋里的火要冲破天灵盖了,我甚至想好了回去后怎么跟他爷爷告他的状,顺带再泄露一下他在学校上课偷偷睡觉的机密。
这么想着,我竟然气很快就消掉了,甚至还有点窃喜,因为我脑袋里已经脑补出了这么一个画面,那就是宋野被他爷爷摁在地上打,而我在旁边翘着脚看戏。
宋野跟在我身后,他知道现在的我是不会理他的,所以他也就不急着和我说话。
我俩隔着五十米的距离,我走的快他也走的快,我走的慢他也走的慢,他就像是我拖在身后的影子,贼拉长,甩也帅不掉。
你干嘛跟着我?我虎着脸,转过头问他。
他呢,则两个手背在脑袋后面,没个正形儿的说,谁跟着你了,我家也走这条道儿。
可放屁吧!我气呼呼的想着,但是我没有出声,因为我偏偏挑了条他从来没走过的巷子走。
这条巷子很窄,小时候巷子口会有老太太卖麦芽糖,自己家做的,吃在嘴巴里麦芽味儿特香,所以我偶尔会放学之后绕远路来这儿买糖吃。
但是宋野他怎么可能知道,他看着我在巷子里越走越深,越走越远,夜色低垂,他甚至有些不安。
秦燕儿,他喜欢把我名字的尾音拖得特长,秦燕儿,你等等,我给你道歉还不行么。
这是回家的路么,你别为了气我瞎走啊,回头我们走不回去。
喂,秦燕儿。
他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可惜我才不理他,要知道,我是从这片巷子里长大的,里面每一条巷弄,每一户住的人家,我码的清清爽爽。
我甚至能闭着眼睛数清楚墙砖上覆着的青苔藓。
但是今天我意外的翻车了。
倒不是因为我认错了路,而是我们要走的路被人挡住了。
拦住我们路的人,正是几乎每个人童年都会遇上的,胖虎与小夫,外加上一条《猫和老鼠》里面的那条见人就咬的疯狗斗牛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