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同样脸红了:“你不也一样嘛......你的家族又是什么样的?”
“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马歇尔撇过头,开始转移话题了。
“好。”
“你会跟我说关于你的事吗?”
“也许会的,但你不要抱有很大希望。”
“那我的事,我也说‘也许会的,但你不要抱有很大希望’咯。”
梅林笑了,笑得很开心,没想到有朋友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嘛。或许,他的事,也许真的可以在某一天朝这个名叫马歇尔的女孩儿倾诉。当自己的心头无时无刻不被一枚尖钉穿透之时,竟是奇怪地忘了疼。但这种唤醒疼痛的行为,说不定也可能成为拔出尖钉的机会。
而在艺术街内,鲁恩·怀特正在家里整理书架上的书。书架的最底层有三本摆放歪斜的手札,对于喜欢整洁的【作家】来说,这一点对他来说是不可忍受的。
第一本书叫《画家》,而第二本书叫《雕刻家》,第三本书则叫《音乐家》。他从未对别人说过,他写过这三本书。第一本书写的是一位在世时获得满堂彩的画家,但在在老年时得了痴呆症,最终忘却了一切,将自己的画作烧的一干二净,而他也在这场大火之中命丧黄泉。第二本书写的是一位年轻的雕刻家,他的作品同样极其精湛,获得了极高的声誉,但是在六十岁那年,他去看了一场舞蹈剧,见到那台上柔美的舞者之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作品都变得不值一提,他拼命地去捕捉那一份属于生命的美,但最终失败,最后挖出自己的双眼痛苦地死去。而那第三本书,则是描写了一位评价两极分化的强迫症音乐家,因为他既能创造出极其悦耳的音乐,因为丑陋的话语猛抽自己的耳光,也能造出由无厘头的荒谬音节组成的灾难,让他人遭受痛苦的折磨,在故事的最后,他因为一位失心疯的观众挥刀相向被刺死。
艺术街的长度在缩短,属于三位艺术家的屋子逐渐往内收缩,最终与【作家】的房屋重叠在一起。而这三位富有性格的艺术家,正是【作家】笔下的结果,他们也是鲁恩的一部分。
“啊......好累......”鲁恩靠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长舒一口气。
而正在此时,一只白色的,年轻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不该说那么多。”
鲁恩咯咯笑了:“你觉得我该说些什么?”
“你很有可能会帮倒忙。”手的主人从晦暗的阴影之中步步浮现出来——一头白色的长发,而长发的末端染上了由淡至深的蓝紫色,他的身形纤细,拢于白袍之内,却又不显得过于单薄。
“梅林,你不相信你自己。”鲁恩板起了脸,忽然从桌上拿起先前给两人看的小本子,上面写着关于梅林和马歇尔来到艺术街的原因,“还是说......”
“你本不应当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被称作梅林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你在死前选择了逃入属于自己的,永恒的时空之中。而你现在又要往外伸手,攫取你根本不应当拿到的东西。你会不明不白地死去,你的灵魂也会不明不白地消散。”
“不,梅林。”鲁恩将这未写完的书本摊开,随意地拿起狭长的羽毛笔,蘸取墨汁,开始写了起来,“我对于今天,已经期待很久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故意不将这三十年前的作品写下去?”
梅林搭在肩上的手逐渐收紧,恨恨地说:“你在试图触碰神本身。你这个疯子。再这么写下去,你连自己的一隅之地都保不住。”
“我不后悔。”鲁恩睁大眼睛,狂热地看着梅林近乎尘仙的洁白面颊,“自从我说出那句原初魔呓以后,我明白了......我到底要做什么!你们根本就无法阻止我,阻止我获得那个答案!”
梅林摇了摇头:“这是没有意义的......对你,对我,都只是灾难而已。”
“我是个自私的人,但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触碰神的足迹!”鲁恩声如洪钟,“你觉得我帮助你是为了什么?你觉得我会这么单纯地帮助你吗?”
“我知道。但我只能告诉你,你这么做,也只不过会以悲剧收尾。”梅林轻声说道,“直视神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你彻底毁灭,而第二种,则是神彻底毁灭。你的文字已经逐渐牵扯进一些你不该牵扯的东西了,法则会将你湮灭。”
鲁恩的表情变得癫狂:“我不在乎。”他举起羽毛笔,蘸取桌边的墨水,指向梅林和马歇尔进入艺术街的片段,笔尖缓缓落下。
“你,为的是......”还未等梅林说完,他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触感彻底消失,只听得啪嗒一声,黑色的羽毛笔跌落在书桌之上,墨迹在手稿上缓缓地晕开。
只是在笔尖落在纸页上的那一个瞬间,【作家】鲁恩已经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之上消失了。梅林皱眉,用力按着额头,默默承受脑海中关于【作家】记忆被抹消的痛苦。他旋即转过头去,浑浊和清明在眸中交战。
四处的空间剧烈颤抖,梅林即刻自鲁恩的屋内消失不见。
艺术街正在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