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作不成这些,你可会甘心?”徐博温太了解这位弟子了,也自然知晓其心性如何,如此才有此问。
“不甘心自然会有那么一些,但是我想了想,有些事不是因为你不甘心就应该如此的,当然,我当然可以努力去做,但并非我努力就应该一定是我,况且,况且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那个人这些年未必比我用功的少的。”荀攸脸上有些苦涩,但是却也如释重负,虽然如今的荀攸心里可能依旧未曾想通这些,但是至少他走出了这一步便自然会有想通那一天。
徐博温微微点头,他叹了口气但脸上又露出笑意:“你能想通此事极好,你自小极为好强,若是不能想通这些恐未来会有更大的波澜,那个时候你若还是一味要强,恐过刚易折。”
“弟子懂了,但我还是想要看看杨文锋的文章,总该知道这位杨家二子到底如何了得不是?”荀攸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他的先生手中的那份卷子然后眼神晦暗。
徐博温看了一眼手中的这一份卷子微微有些犹豫,随后他还是将它递给了荀攸同时眼神明暗不清,如同黑暗中的一抹烛火一般。
“其实看与不看都没有那么重要了,这杨家二子的文章确实是好,好的叫我也难以挑出什么毛病来,唯一的毛病恐怕就是不会审时度势,太过刚毅直接,让人读起来提不起半点反驳,好是不舒服。”徐博温也随之坐下,之前他已经看过杨文锋的文章,但是如今细细看起来才知晓这文章到底是何种滋味。
实话说,如此年级在文章上能有这样的造诣徐博温闻所未闻,他唯一听说过的如此天才只有当年南楚那位占尽天下风流的芈平了。
他当年自然是少数几个知晓杨文锋不凡的几人之一,但是他未曾想到这才过了多少年多方竟然已经成长到这种高度,而且还是在浪荡纨绔之下竟然依旧如此,杨家有个这样的二子将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
荀攸接过那份卷子之后径直在腿上展开来看起来,他一看便已入神,徐博温不再打扰这位弟子,他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窗外的景色有些微微出神。
窗外绿意盎然,暮春的玉陵城那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仿佛全都映入这位太师的眼中,但是他还是眼神凝重。他微微仰头看向天上随后有些愣神,事到如今他其实内心有了那么些许的动摇,这些年他和武皇所做到底是对是错。
徐博温这样站着,荀攸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人这么一呆就是半日光景。其实按照荀攸的看书速度本应该用不了这么久的,只不过越看他的心里就越震撼,最终一遍不行又复看一遍,而后便看了如此之久。
当他合上那份薄薄的卷子的时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般,他长出了一口气不由喟然长叹,随后闭上眼满脸凄然。
文无第一这样的话自古以来便在文坛流传,但这只不过是相较于同等水平的人来讲的,若是文章相较甚远那便谈不上什么相较高下了,一眼看上去高下立判,他荀攸的文章和杨文锋的文章便是如此。
他不敢去相信,为何如此年级的杨文锋文章竟然可以达到如此骇人听闻的高度,虽然他自信有一日他的文章也可如此,但至少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老师,你说他浪迹于玉陵,然后落拓于江湖,还有时间琢磨学问吗?”荀攸悠悠开口,显然有些事更让他难以接受。
“怕是也不会去琢磨学问吧!”徐博温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听到徐博温的话荀攸沉默不语,而徐博温也很久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如此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徐博温打破了僵局。
“很难接受对不对,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缺过什么天纵奇才的,战国时期多少能人异士,先秦时期那些诸子百家的开创者,谁又不是千载难求,可是如今又如何呢?”徐博温看着这个弟子默然开口。
事实上他对于杨文锋又何尝不是怀着惊叹的心情呢?只是正如他所说,古往今来能人志士实在是太多太多,就不说战国之前,就战国纷争之中涌现出的天纵奇才又何曾少过,但最终能够留下来的其实也就那么一小撮人而已。
就好像杨继和武皇一般,他们两人在战国之中论带兵打仗绝对不算得上是奇才,论资质更是排不上名头,但最终还是靠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个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天赋而已。
“道理我自然很懂,但如今看起来,还真是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荀攸苦涩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