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冷寂月夜。
“年岁哥哥,在我的记忆之中,你经常露出好看的笑容,”木秀秀端着粥碗放在木桌之上,静静地望着他,“这几年,却是再也见不到你笑了。”
年岁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堪堪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木秀秀的眉眼之间,那里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细纹。
山中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甚至让他忘记了光阴的流逝。
弹指之间,已是二十年。
当年那清灵俏美的少女已经年近四十,可他还是似数十年前那般,从未有过半点变化。
这些年来,村落里的人都逐渐将他当成了怪物,纷纷搬离了山腰之处,当年的猎户村庄诸人,只余了他与木秀秀。
只是木秀秀从来都不问这些,他便也不说。
是夜。
木秀秀独自卧在木榻之上,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棉被,双目之中有两行清泪流淌下来。
“年岁哥哥,我自幼便喜欢缠着你玩,并不是因为你生的好看,而是因为那时候你经常露出的灿烂笑容,让我很安心,很安心。”
“年岁哥哥,我不想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也不想问,我只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年岁哥哥,这些年来,我能察觉到你心绪之中的清冷孤寂,好想替你分担一些,可你什么都不对我讲,反倒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我真的很心疼,很难过。”
“年岁哥哥……”
灿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映照下来,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仿佛在帮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
又是雨夜。
寒风呼啸之间,年岁推开木门,将背上的弓箭和猎物放在门边,脱下已经湿透的皮毛裘袍,似往常那般唤道:“秀秀,趁着方才雨势不大,我射了两只逃窜的野兔回来,等下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木屋之中的摆设一应如常,却唯独少了那温柔熟悉的答应之声。
年岁怔了一怔,又唤道:“秀秀。”
依旧是一片静谧。
愈加炽烈的狂风暴雨夹杂着寒气自门外席卷而来,似冰冷的利刃一般刮在了他的脸上。
咣当!
年岁转过身来,狠狠关上木门,用头颅用力地抵着门框,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哽咽道:“秀秀……”
三日之前,木秀秀便已经寿尽而去,终年七十九岁。
是他亲手持着石斧,一笔一笔地篆刻了她的石碑。
无力地倚靠在门框之下,年岁怔怔地望着窗棂之外的暴雨,竟是想到了七十年前的那场泼天大雨,想到了那只自称为“青狼大王”的弱小狼妖。
往昔的记忆一幕一幕流淌而至,清晰的如同刚刚发生过一般。
顷刻之间,已是恍若隔世。
……
“我的身上,到底蕴藏着什么隐秘?我,到底是谁?”
年岁站起身来,拉开身前的木门,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甚至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一次,他并未犹豫,而是头也不回地走入了瓢泼雨幕之中。
虽然屋门大开,可木屋之中依稀残留着些许温暖,那是三日之前,木秀秀亲手添过的,至今都不曾熄灭的黯淡炉火。
不知又过了多久,这残破的木屋历经光阴流转,逐渐有了腐朽之意。
可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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