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舞台后的背景随着灯光变幻光影。汽灯投射出最后几丝微弱的光芒,最终它们都被融化在凉爽的晚风里。
背景上,不甚明显的月亮挂在蓝紫色天幕上,几盏小灯依次亮起,像是月光在星星的点缀下开始闪耀。
西比尔慢步靠近塞缪尔。
快乐王子双手捧着玫瑰远眺左边的舞台,那个方向在背景上是一片连接着大海的码头。
塞缪尔目光忧郁又深邃,他发现了这只夜莺。
“可爱的鸟儿!”快乐王子对着她微笑:“你怎么在快近冬的夜晚来了,这里可不是什么能遮挡风雨的地方。”
他的声音一出来,全场都静默了一两秒,就连小提琴也转为缓缓流淌了。低沉的嗓音充满了奇特的韵律感,像是迷蒙的夜色,令人不禁迷醉在其中。
道林享受的阖上双眼,小提琴的乐声蔓延不绝,像源源不断的的金色河流。
“你是谁?”夜莺问。
“我是快乐王子。”
“可你的目光却如此忧郁。”
快乐王子开口说道,“是啊。我站在这高处,将目光投向远方,看到了曾经没有看到的东西,这个世界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到处充满了苦难,虽然我的心是由坚硬的石块构成,但却依然感到难过……”
塞缪尔唱起歌:
“杯缘明灭着珍珠的泡沫,给嘴唇染上紫斑,我要一饮而尽悄然离开尘寰。”
道林之前已经听过塞缪尔唱这首歌了,但他再次被狠狠惊艳了。青年在舞台上的歌声和平时并不相同,像是魔咒令心脏随之一起跳动,转为低音的时候又像一把小刷子,撩拨着人的心尖。
观众席再次响起连绵不绝的惊叹声,就连亨利也从嘴里吐出几声享受般的喟叹。
“远远地,远远隐没,让我忘掉,你在树叶间从不知道的一切。忘记这疲劳,这热病,和焦躁,这使人对坐而悲叹的世界!”
歌声停止,塞缪尔用吟咏调的语气说:
“寒风凛冽,绅士用大衣裹住全身,贵妇拢着华丽披肩。穷人们饥寒交加,死在第二天破晓之时。总有人高声赞美一切,却无人在苦难面前放声高歌。”
音调低沉,配合着管风琴的低吟,透出的悲戚仿佛能渗进人的心底。就连道林格雷也为之感到忧郁,甚至有那么几秒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过放纵了。
快乐王子的双眼充满了泪水,泪珠顺着他的脸颊静静淌了下来。他的脸在月光下美丽无比,令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心动。
“快乐王子,请您给我一朵红玫瑰,”夜莺颤抖着尾音,高声说道,“我会把我最好听的歌都唱给您听。”
然而快乐王子把头摇了摇。
“我的玫瑰是宝石做成的,它是死物,不会绽放。”
“我只要一朵红玫瑰,”夜莺叫了起来,“只是一朵红玫瑰!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得到它吗?”
金色的旋律在耳中萦绕徘徊,王子说:“远在城市的那一头有一个小男孩。他是一个穷苦孩子,父母双亡,与姑妈相依为命。天气越来越冷,他没有足够的钱去购买柴火和食物……”
王子又说:“他的生活实在太艰难了,他需要我们的帮助。请把我额冠上的红宝石带给他吧。”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这里,已经非常疲惫了,”夜莺说,“我希冀着能找到一朵玫瑰。但我仍然会按照你的愿望把红宝石带给他。”
西比尔接过塞缪尔递来的红宝石,她登下舞台。
背景顺着夜莺的视角一路变化,俯视着这座城市,她从一座座棕色砖瓦构建的屋顶,飞过大教堂白色的塔顶,最后到达男孩居住的破旧阁楼。
塞缪尔唱起歌,尾声有着极轻微的波动,如同一根按不住颤动的弦,就仿佛他目睹了男孩收到宝石的欣喜之情,却仍然带着对其他苦难的忧戚。
夜莺回来的时候,看到快乐王子孑然一人站在台上,在吊灯直直的照射下璀璨明亮,却又给人孤寂之感。道林格雷的心难免为之微微抽动了。
白色的鸽子再次从帘幕里飞出,没有花生米,却听话的在塞缪尔身边盘旋,信任地落到他的肩上和头上。
塞缪尔轻轻挥动双手,鸽子纷纷飞起,翅膀发出柔和的扇动声,搭配着长笛的吟唱,给人一种宁静美好的感觉。
红玫瑰握在手中闪闪发光,鸽子离去,如一片片消融的白雪。
西比尔靠近舞台上搭建的栏杆,撑着双手看向远方和快乐王子。
尚且还算明亮的光景被舞台投下的烟雾迅速遮盖,那些烟雾拦截的光被涂抹成神秘的紫色,这代表着夜晚来了。大片大片的紫罗兰晕染在天幕上,和逐渐加深的蓝色相得益彰。
王子再次问夜莺:“你愿意陪我再过一夜吗?”
夜莺答应了。西比尔走到王子身旁,坐在大桥的悬索上和他一起望着远处。
背景上,缓缓行驶的船只在水面上划开一道道涟漪。
慢板的大提琴和小提琴二重奏响起,随着船只前进也一同荡开涟漪。
他们合唱:
“当我们醒来,马车会驶过温暖的夏日大道,
窗台会被夜晚雨水淋湿,鸟儿停歇在烟囱周围
月亮亮着,黄昏如倾斜的水降临。
手紧握着手,额头仍然紧抵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