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宴最后大家都很难受。</p>

最先得知自己上了名单的百户，一杯接一杯在桌子上喝醉了，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开始大哭。</p>

他是此地世袭的武官，一大家子人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等死而已，拉着千户的手，让千户很是狼狈。</p>

“老奴肯定要打沉阳，老大人你我共事一场，看着我多年孝敬的份上，能否想个法留下我。”</p>

“呸。”</p>

络腮胡马玄鄙视的说道，“沉阳背后就是辽阳，乃辽东都司所在之地，左右前后有东宁卫，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定辽卫，沉阳卫，好几万人你怕个什么？”</p>

“别看那里卫所多，全是样子货，你我还能不明白吗？我其实不怕死，但是我怕白白送死啊！”</p>

那百户一脸的委屈。</p>

“平日里你们只懂贪索造孽，军户为什么逃离？你们谁家不是占了上百亩田？加上你们手底下的小旗们，还有私下的做人情，军屯的军田被你们分了多少！</p>

军田不养军户，被你们租给民户养肥了自家，现在有事情了，又胆小怕事，国家迟早毁在你们手里。”</p>

“够了。”</p>

马玄说的难听，千户李彪冷眼望去。</p>

“只有你是好的，所以送你去前线，如了你的意，你好好的报效国家，早日立大功，做我的位置。”</p>

“早该如此。”</p>

马玄毫不客气的起身，头也不抬的离去，丝毫不留情面。</p>

“这家伙从小就是异类，大家别跟他一般计较，跟他使气不值当。”陈凯武笑着说道。</p>

名单中没有他，他往日就和千户处的不错，该少的孝敬从来不短一分，加上北镇那边有点小关系，并没有意外发生。</p>

又看了眼身侧的唐清安，暗自佩服。</p>

辽东都司下的专文，正月会在东海堡派军匠建立军所，制造生牛皮盾甲，滚马牌，镰火箭，火砖，火熘，火鸦等器具。</p>

命此处百户所驻守，协防军所安危。</p>

不愧他身后的大背景，这么大的手笔，谁能想的出。</p>

出了这档子事，酒席没多久也散了，夜深路滑，众人都去了千户为他们准备的客房歇息。</p>

陈凯武见唐清安房间亮着灯，找了过来聊天。</p>

“其实那个马玄倒是卫所里少有的有好战心的武将，只不过他的头脑比较简单，不懂如今的形势。”</p>

唐清安笑了笑。</p>

上至辽东都司，下至各处百户，皆毫无战心死气沉沉。</p>

他们的畏战之心，唐清安能理解。</p>

卫所兵制承平百年，法制荒怠，贪索无度，如今维护下地方治安，抓捕些毛贼乱民还可用。</p>

但是想要和蛮族打仗，却是力有未逮无能为力，去了确实是白白送死。</p>

就算换成唐清安是千户，也不可能凭白练出一支精兵。</p>

想要练出一支精兵，从武器装备，到钱粮补给，最重要的是让士兵有舍生忘死的氛围。</p>

而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因素。</p>

士兵不畏死。</p>

这种士气绝对不是些银粮就能塑造出来。</p>

两军交战，箭失刀锋悬在头顶，士兵能无视身旁的死亡哀嚎，毫无畏惧的整齐迈进，背后的支撑因素需要的太多太多。</p>

想要改变卫所的情况，需要扭转方方面面的陋习，而朝廷自有制度，如何会让武将随心所欲的治理治下。</p>

就像那千户，他也只是一个传声筒，不可能随意改变卫所。</p>

自己又如何不是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