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为华阳君芈戎献计凿通义渠,华阳君让他说明自己的意图。张禄就在华阳君的案头,用算筹边划边解释道:“去高就低,得道宽三步,夯筑以实之。车马得过,人得行。邂逅有事,援军旦夕可至。可谓一劳而永逸矣。”
芈戎几乎没有打断张禄的叙述,安静而专注地听他解释完一切,心中默想片刻,道:“先生高才,于途劳累,暂回馆安歇。旦日愿于室内听宣。”
张禄从来没有如此痛快地一倾心中之言,郁积于胸中的块垒如冰消融,让他欣快无比,脸上竟泛出红潮,头也是晕乎乎的。听了芈戎的话,起立行礼而退。
芈戎目送张禄离开,转身来到屏风之后,后面竟然对面排开四张几案,正中还有一张,共坐有五人,老少不一。芈戎问道:“诸曹以为如何?”
坐在首位的书佐道:“臣以为,张先生谙于工事,可署工曹。”
一人道:“张氏,魏人也,与楚太子亲,盘桓经夜,不可不防。”
一人道:“若出兵三万以筑道,设若不成,义渠后援难继,事恐贲矣。”
一人道:“君侯已集兵十万,钱粮皆办。若无役事,虚耗钱粮。不若拨一二万筑道,若其成也,其功固伟;设若不成,亦不致贲事。”
一人道:“于山道去高就低,虽只三步,人工非少。臣当详筹其情。”
芈戎对最后说话的那人道:“市曹能言张氏之筹乎?”
市曹道:“臣但知其略,未得其详也。”
芈戎又对那名说张禄在楚太子那里留居了一夜的人道:“法曹诚知张禄与楚横所言何事?”
法曹道:“驿吏未能近也,但知竟夜未归,官食亦未用。”
芈戎即对市曹道:“愿市曹亲往造作府,请精于夯筑诸椽员,过宫议事。当与之细筹张氏所计,即报!”
市曹答应一声,拱手而别。
芈戎又对那名基本附议张禄意见的曹员道:“户曹可勘,耨土之器几何,夯筑之器几何。清点明白,旦日来报。”
户曹也答应一声,拱手而别。
芈戎最后对那名怕义渠后援不继的人道:“愿兵曹请左更来议。”
兵曹也起身走了。
打发走了三个人,芈戎又问法曹道:“张氏入咸阳,所见者谁何?”
法曹道:“张氏入咸阳,乃谒君王稽引荐。谒君使魏、韩,得遗野贤士,引入咸阳,荐于王。会新年,值乱事,王未之见也。张氏独居馆中,饥寒几毙,无人相助,亦未出于馆也。后得王命,服事于君侯,乃探知其情如前。”
芈戎道:“皆言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诚所谓也!然则,咸阳既无所亲,而卒遇之楚太子而亲之……楚太子亦贵人也,虽质于秦,必主于楚,张氏欲求富贵,复有大才,楚横其不拜之以事!”
书佐道:“君侯所疑甚是。欲求富贵者,楚太子贵过于君侯;欲求功名者,楚太子势过于君侯;若论亲疏,张氏与太子盘桓经夜,而与君侯无一见,亲疏别然。今弃其富且贵且势且亲者,而就其疏且少力者,所求者何?”
芈戎沉吟不决。
不多久,人报左更错来见。芈戎赶紧转到前面,与左更错见礼。
左更错是客卿出身,二十多年前即已入秦,第一次领兵打仗旗开得胜,直接转为左更。此后,主要负责后勤保障、部队训练等工作,很少再出阵作战,直到现在,依然还是左更。相比之下,白起和资历和左更错差不多,现在已经是大良造、武安君了。初出茅庐的胡阳,凭着华阳的一场大胜,附带着辅助攻灭暴鸢的功劳,直接晋升为中更,位还在左更之上。而左更错似乎对此看得很开,看上去没有一点嫌隙,仍然兢兢业业地完成着自己训练和后勤工作。所以芈戎把左更找来,就是想从他那里了解张禄计策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