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道：“多守其夜，故得之耳。非独吾也，凡吾兄弟皆能观之。”</p>

郑安平道：“但有所见，愿兄教之。”</p>

士卒道：“大夫欲观小城，他者亦欲观乎？”</p>

郑安平道：“兄其观小城有异乎？”</p>

士卒道：“未见也。”</p>

郑安平道：“若小城无其异，兄见异者，可相告也，以消其夜。”</p>

这士卒还真指出了好几处郑安平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枯草中藏着的兔子，伏在树上的夜枭……在昏暗的夜色下，一场场杀戮在无声地上演。</p>

虽然在谈话，但郑安平一刻没有放弃那个小火光，他也忽视不了，因为在闲谈中，那道光越来越亮——虽然也只不过是一个小亮点。</p>

粟兄来接班了。郑安平把那个亮点指给粟兄看。粟兄表示看到了。粟兄说，已经净夜了，要郑安平办一个节符，否则夜里大家出不了驿舍，更谈不上值班了。郑安平答应了，还把粟兄介绍给那名士卒，并对粟兄介绍道：“此兄高才，目力过人。”士卒道：“不过多劳耳！”</p>

郑安平下城后，来到卫所，办理了夜行的节符。城门卫恭维道：“但得武卒之服，谁敢问之！”郑安平笑道：“以备不测而已。”</p>

出了卫所，回到驿舍，虽然路遇几次巡哨之人，果然见着武卒服装，也都不问而过。犬兄和小四黑灯瞎火的，早早地铺上草席，合衣而卧。郑安平进来，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就到厨下点了一支火把进来，这才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用草捆的火把没燃多久就熄了。郑安平把节符放在几案上，道：“街衢已净，出驿必执节符，乃得通行。”那两人答应着。</p>

郑安平躺下，犬兄道：“兄其何见？”</p>

郑安平道：“无所见也。但见四兄所见之人离城，复见人执火而至。是必往城内也。”</p>

犬兄道：“夜行之人，得无作奸？”</p>

郑安平道：“纵然作奸，如之奈何？但观之耳。”</p>

犬兄道：“张先生嘱吾等密哨，半夜并无异样……”</p>

郑安平道：“此半夜也，犹有半夜，岂保无事？勿得大意！”</p>

犬兄道：“彼贵人也，拥裘向火，食肉饮酒。独得吾等，顶风冒寒，夜不得一眠！”</p>

郑安平道：“彼贵人也，虽拥裘向火，食肉饮酒，亦不得一眠也。必也彻夜谋之，计之，筹之……何如吾等，但下值也，即高卧而眠。”</p>

小四嗤笑道：“一枕犹无，何得高卧！”</p>

郑安平道：“枕臂而卧，得无高卧乎？”众人皆笑。</p>

郑安平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席上，虽然和同伴说笑着，心里却有了好大的起伏。那名士卒的话给了郑安平一个启示，如果区区一个里许的小邑，既乏武装，城矮沟浅，尚能云集四方客商，如果支着信陵君的名头，建起一座大城，拥有上千士卒，那岂不是比陶也不差？惟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只有一道鸿沟流过，如果能像济水那样能大舟，那就更加完美了。</p>

“必也咨之以先生，乃定其策！”郑安平心中暗想。身边的兄弟虽然可以共生死，但显然不是经商的材料，但有用得着的地方，提点提点，也就是了。</p>

他又想到小奴。信陵君赐婚给他，他却不知道要如果处置。自己在东鸿里的房子是按庶民的规格建的，没有起台，没有台阶。现在已有五爵，算是上士了，依礼可以把住宅的基座抬升到二尺高，设三级台阶。但想想夯筑二尺高的台基需要多少土和多少工，心里就打了退堂鼓。但如果迎娶新娘，却没有新房，也是一件憾事……</p>

小奴与自己曾有过肌肤之亲，她的那个小孩好像不好相与……信陵君说那小孩天资聪慧，要好好调教，怎么调教？长大了送到庠序也就是了。</p>

如果要和小城里的人打交道，特别是想和城里的人做买卖，小奴能帮上忙吗？如果小奴能帮忙，那……</p>

还是要想办法把宅子整一整……</p>

郑安平心里胡思乱想着，渐渐进入梦乡。</p>

夜间两次换班都惊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与上班的和下班的打了招呼，就又睡了。醒来后已是天明。他把小四接回来，自己也不再值守，就在驿舍把晚上看到的，听到的情况汇总到一起，简单一句话，并无异样。点火星自己熄灭了，不知道那人最终去了哪里，大家都猜，应该是在城中借宿了。城里外出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是连夜回来了，还是就留在外面过夜，也一无所知。就连耳朵特灵的小四，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信息。郑安平决定就把知道的这些消息向张辄报告。</p>

但今天过来的并不是张辄，而是靳先生。他和曹包一人一乘车，天未大亮就赶到驿舍，可见很早就从大梁出发了——甚至可能是叫开的城门。</p>

四人将两位先生请入驿舍，自己到厨下领了粟、盐等物，开始做早餐。</p>

靳先生介绍说，今天来，主要任务是巡探管邑的地形，以便规划国野分界。请四人相助，帮带来两乘车。车上还有一些应用之物，应是绘制图册之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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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安平报告了夜间观察的结果，靳先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繁衍地赞道：“诸子辛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