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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最开始经历的大事,往往一定都是刻骨铭心的。</p>
他会在之后的无尽时光,去回忆这个过程。</p>
直至美化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p>
如果说那不过是一场幻梦,那季秋大可以将那当做成道四万八千梦的一种,弹指一笑便忘。</p>
但他却知晓,那都是真实的,难以作假。</p>
悬空寺的练武、佛堂前的一顾、乾都决死、雪夜落幕...</p>
这些事儿,都是真的。</p>
若不得见一面,恐今生都难以释怀。</p>
所以这个问题,他难以回答。</p>
他更不知,该如何去回答敖景。</p>
若只说动心,像是敖景,更甚者像是赵紫琼,他都无法否认。</p>
同生死,共患难,一生遭逢起于微末,历经甲子风风雨雨。</p>
这一世的经历,毫不夸张的讲,要比之大乾精彩了百倍千倍!</p>
他自是难忘的。</p>
但奈何啊...</p>
那是最开始,也是最初的经历。</p>
“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p>
“我...无法回答你。”</p>
“抱歉了,龙君。”</p>
二人坐了很久很久。</p>
季秋将酒水一饮而尽,以法力化解,站起了身子。</p>
他背对着敖景,轻吐了口气后答道,继而摇了摇头。</p>
海风吹散了他的发丝。</p>
天色有些暗了。</p>
对此,敖景‘哦’了一声,也没多问。</p>
二人有些沉默。</p>
直到,这姑娘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修长的双臂环着他的胸膛,紧紧的贴在了道人的月袍后背时。</p>
季秋才反应过来。</p>
刚想有动作,却有闷声自后方传出:</p>
“别动。”</p>
“就一小会儿。”</p>
敖景闭上眼。</p>
黑漆漆的洞窟,暗无天日,充斥着阴冷与森寒。</p>
“多少年了啊...”</p>
她轻声呢喃着,似在呻吟。</p>
“记得好好活着,咱们约定的是五百年呢。”</p>
这姑娘的话语,带着些哽咽。</p>
“都要走了,能别叫我龙君了吗?”</p>
又过片刻,敖景擦了擦龙泪,自己退了两步,背着手看着眼前罕见有了些手足无措的道人,破涕为笑:</p>
“好了,去吧。”</p>
“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有了答桉。”</p>
“别在叫我龙君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p>
“叫我阿景吧。”</p>
“百年之后,灵气潮涌通道大开,我会去找你。”</p>
“五百年还没到,你可别死了啊...”</p>
将手中已一饮而尽的酒水一掷,女子这般说道。</p>
而季秋...</p>
无言以对。</p>
他只是目送着这宫装女子踏着月色,于茫茫江海消失无踪后。</p>
驻足良久,这才离去。</p>
这一次的见面,叫得他心中触动,心绪久久难以平复。</p>
...</p>
月色灯光满皇都,香车宝辇隘通衢。</p>
大燕,景都。</p>
作为女帝登基以来,修建一甲子的皇城,此地繁华,难以用言语形容。</p>
夜幕下,万家灯火冉冉。</p>
嗖!嗖!彭!</p>
无数璀璨绚烂的烟火,在这景都集市街道各处绽放。</p>
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到了,是大燕难得的喜庆日子。</p>
街坊巷陌,各色各样的花灯悬挂于屋檐角落,孩童牵着大人的手,烟火冲霄,五彩纷飞的光雨下,各处一片欢声笑语。</p>
天际明月高悬,照亮一轮人间,烟火绘成一道虹霞,点缀此景无数。</p>
勤政了半甲子的女帝,重拾起了许久未曾着过的紫衣,一人出宫来。</p>
她在集市漫步,与一道人影同行。</p>
那人一身月白衣袍,面貌皎如玉树,正值风华。</p>
平静的日子,海晏河清,已经持续了几十年。</p>
二人并肩,看尽这花灯节风景。</p>
待到走至拐角处。</p>
紫衣女子这才停下,侧过了头:</p>
“师兄。”</p>
“你到了今天,竟连亲身而至,都不敢来见我么?”</p>
女子的黑眸幽幽,看不出多少情绪。</p>
久居高位,叫得她圣意难测。</p>
哪怕是季秋,都不觉有了许多压力,于是只得无奈一笑:</p>
“此去吉凶难觅,我也不知何时才有归期。”</p>
“最怕便是离别,既可能难见,又何必多添伤感。”</p>
与敖景在离别之时,突然表露朦胧心迹不同。</p>
这位少年时期便相逢的女帝,其实早在十年前,就上过紫霄山,亲自见过他一面。</p>
当时甚至还将岳宏图搬出来了,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说,叫得季秋一时无言,这才独坐山巅静思闭关之事。</p>
所以,他才最后来见赵紫琼,告一声离别,而且连真身都不敢,只以法身降临。</p>
听到这道人词不达意。</p>
长空绚烂的花火绽放,紫衣女子轻勾唇齿,倒是笑了一声:</p>
“好。”</p>
“离别本不应多添伤感。”</p>
“那就这样吧。”</p>
“但你要答应朕。”</p>
赵紫琼面色认真:</p>
“出去了,就要活着回来。”</p>
“别死外面了。”</p>
“另外...”</p>
紫衣女子凤眸微眯:“朕并不觉得,这天底下还能有比之朕与敖景,更能令人见之难忘的女子。”</p>
“你我既同历生死,都不能叫你应下与我成亲之事,那换了旁人,亦不能够。”</p>
看着眼前紫衣女帝不自觉,便有无边威严升腾,季秋不由抚额。</p>
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p>
又能说些什么呢?</p>
不过反正,想要再见也是颇为艰难了,更不知何年何月。</p>
身后事,便且交予身后再说吧。</p>
念及至此,季秋不由洒然一笑,点了点头:</p>
“我会活着,而且活的很好。”</p>
“这点,师兄还是很有信心的。”</p>
正说间,他的灵身散发着微微光华。</p>
“好了,差不多了。”</p>
“该走了。”</p>
“虽说你都当了四十年皇帝,论及此道,当比我更加精通,但师兄还是要在走时再说一次。”</p>
“灵气潮汐,大世将临,在这种时代下,是大机缘,也是大危机。”</p>
“紫琼,希望你能扶摇直上,带着大燕,也带着这些百姓,成立千万年不陨的无上运朝!”</p>
“俯瞰天下,坐视变迁,超越你大燕列祖列宗的功业!”</p>
“如此,实乃天下人之幸也!”</p>
“走了!”</p>
道人说罢,挥了挥手。</p>
随即月白道袍渐渐化作了光点,于漫天烟火照耀的璀璨霞光下,化作无形。</p>
赵紫琼伸出了手掌,片刻又放下,她目视着道人身影消散,而此时巷陌一侧,于花灯节摆上高台的戏子琵琶高弹,末了高歌唱了一曲,便道:</p>
‘未见青山老,</p>
昔人已白头。</p>
何必三两句?</p>
欲言已还休...’</p>
曲调婉转哀戚,忽高忽低,落入此时赵紫琼耳畔,更是直击心坎。</p>
说是去了。</p>
可这一去,生还可能又有几分呢?</p>
若不是毫无退路,何须孤注一掷!</p>
赵紫琼第一次,只恨自己太弱,没有生而无敌。</p>
“本就不应是你去抗的东西。”</p>
“为什么要帮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呢...”</p>
“鄂王叔是这样,你更是这样!”</p>
“让我怎么还啊...”</p>
女子于巷陌久久立身。</p>
“青山未曾老。”</p>
“可叹却白头...”</p>
“欲多言,再多言,又能有何用?”</p>
听了一曲罢了,紫衣女子身形一个踉跄,怅然不语,背影寂寥。</p>
良久,才往来时方向,默默离去。</p>
...</p>
景都,镇北侯府。</p>
为昔日北伐除却鄂王之外,第一功者辛幼安所居。</p>
自鄂王卸甲,他便是如今大燕当之无愧的第一武侯!</p>
且是合文武两道,上能提笔安天下,下能上马定乾坤的绝代人物!</p>
这一年花灯节。</p>
位列大燕武侯的辛幼安,与一友久别重逢,后又再别,心中复杂难言。</p>
待到友人离去。</p>
其独自上了高楼,倚栏听风。</p>
一身便服的辛幼安,放眼眺望。</p>
只见得外界烟火璀璨,一轮清月倒挂,又有无数彩灯高悬,五光十色,实乃平日不可多见之景。</p>
兴之所至,心中思绪颇杂,一时心有所感,不由提笔落下:</p>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凋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p>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p>
末了罢笔,起纸轻轻一震,打量了两眼,顿时眸光大亮:</p>
“蓦然回首,蓦然回首...”</p>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p>
“兴之所至,兴之所至啊!”</p>
“此生之后所作之文,可还能超越此乎?!”</p>
“只可惜,却是不知故人还能否再见了。”</p>
“唉...”</p>
放下纸张,半鬓染霜的男子,一声长叹,于高楼回荡良久。</p>
仍余音绕梁,阵阵不休。</p>
(ps:这章6K5,昨天半夜写,肯定写的不如今天,虽说这章不是结尾,但应该也算是对得起承上启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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