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号，高考前的晚上。</p>
“济民，早点休息了，你明天还要参加考试呢。”</p>
这年代的高考，第一科是国文，考试时间是早上七点半到九点十分。</p>
第二科是数学，开考时间是九点三十分，十一点十分结束。</p>
下午则是两点开考，是化学，三点四十分结束，紧接着四点考中外史地，五点四十结束。</p>
然后第二天是物理、政治常识、生物和外国语（俄语或英语）</p>
时间都跟第一天一样。</p>
第三天上午则是加试笔试，下午是加试术科。</p>
所以，一样安排得十分紧凑。</p>
“好，来了。”</p>
周济民应了一声，上床搂着她。</p>
已经四个多月的肚子，目前微微鼓起，再有五个月左右，小家伙就要跟大家见面了。</p>
“楠楠，关于我们孩子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吗？”</p>
抚摸着她的肚子，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周济民轻声问道。</p>
“你是父亲，应该你来想，我不想。”</p>
丁秋楠对他的依赖心理，已经很严重了。</p>
主要是被周济民保护得很好。</p>
平时，只要是周济民在的地方，她基本上都不太愿意去动脑。</p>
可以躺平的话，为什么要浪费脑细胞呢？</p>
“男孩的话，可以叫清恒、清承、清轩、清昊、等等，女孩的话，可以叫清止、青柠、清文、清颜等，楠楠你觉得怎么样？”</p>
“都很好啊，为什么一定是清字呢？”</p>
“我是济字辈的，下一代就是清字辈。”</p>
说着，周济民突然叹了一口气，道：</p>
“其实我父亲走得早，辈分怎么排列的，我都记不清了。只是知道我父亲是文字辈，我是济字辈。而且，原本也不是这个济，而是继承的继，中间为什么换了，我也忘记了。”</p>
“济民，对不起。”</p>
“傻瓜，说什么呢？”</p>
把伤感丢一边，周济民搂着她，故作轻松道：</p>
“睡吧，改天我在好好想一想，看看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好。”</p>
“嗯，有你真好！”</p>
眯眼没多久，丁秋楠又突然开口：</p>
“其实我可以的。”</p>
“唔，可以干嘛？”</p>
“……张姐说过的，其实你不用忍着的。”</p>
迷迷湖湖的周济民，瞬间就不困了。</p>
一个多小时后，丁秋楠推开他，“好了，济民，等你参加完高考，我们再庆祝吧。”</p>
“………”</p>
转过天，周济民醒来之后，发现丁秋楠居然已经起床了。</p>
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p>
以前她最少都是六点半以后才起床的，有了孩子之后更是七点才起来。</p>
现在才五点四十五分，居然没在他身边睡着？</p>
走出卧室，连四小只都起来了。</p>
可见大家还是很重视他的高考。</p>
才六点多一些，丁如山他们也过来了。</p>
“爸妈，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呀？”</p>
“睡不着，就先过来看看。”</p>
丈母娘高兴笑道，也不问有没有信心，只是关心他别忘记带齐证件和笔等东西。</p>
吃过早餐，周济民便准备出发去考场。</p>
丁秋楠她们还想送他，被他拒绝了。</p>
开玩笑，前世他都是一个人参加中考、高考的。</p>
而且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他就自己骑自行车去十多公里外的乡镇读书，还是寄宿学校的那种。</p>
所以，早早独立的他，真不习惯让人接送。</p>
来到中学校园的考场，骑自行车的考生很少，但也不是没有。</p>
这年代的应届毕业生，大多数的家庭都很不错的。</p>
像农村地区，十岁就可以赚公分了，加上交通不便和学费住宿费等高昂开支，所以很多人基本上都是小学毕业或者还没毕业就辍学了。</p>
把自行车放好，步入考场，周济民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p>
准考证这些都是之前他回学校取的。</p>
春节后，二月份的时候，他就专门回了一趟他之前就读的高中，说了要重新参加高考的事。</p>
一般情况下，学校当然不会受理。</p>
毕竟辍学大半年了，还能再捡回知识，又能捡回多少？</p>
但周济民当场便让学校出题，他连着做了几份卷子，拿到的分数让老师们喜出望外。</p>
可惜周济民不愿意回学校继续读书，只想在家复习，令老师们遗憾不已。</p>
监考官老师很快就进来了，考前的规则跟后世大同小异。</p>
国文这一科，其实就是语文。</p>
全名叫国学语文，到后面才慢慢改为语文。</p>
考试如期进行，周济民也正常答题。</p>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答题时间，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有些紧凑。</p>
但，周济民却很轻松地在八点半之前就完成了。</p>
不过没有提前交卷，担心打扰到其他人的发挥。</p>
第二场是数学，一样的考试时间。</p>
数学对他来说，更简单了。</p>
只不过他更为谨慎，必须确保满分才行。</p>
中午回家吃饭，丁秋楠她们已经把饭做好了。</p>
大家也不问他考得怎么样，只聊些轻松的话题。</p>
“大哥，黑妞好像生病了。”</p>
餐桌上，小金鱼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p>
“哦，什么情况？”</p>
周济民没太在意。</p>
黑妞它们五只大狗，都喝过不少的空间泉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生病？</p>
“它不太愿意吃饭，我还给它最爱吃的鸡骨头呢，它都不吃。”</p>
“是吗？等下我去看看。”</p>
在他去东北出差之前，他就特意训练了黑妞它们。</p>
让四小只和丁秋楠喂它们吃东西。</p>
回来后，他也很少再喂狗，一般都是小金鱼在喂它们。</p>
吃过饭，周济民看了看黑妞。</p>
没想到它还有些紧张，冲他呲牙了。</p>
啪！</p>
敢冲我呲牙了？</p>
一巴掌下去，黑妞顿时蔫了，呜呜直叫。</p>
周济民回头看了看，让小金鱼她们先离开。</p>
然后他把黑妞带进空间里，顿时发觉不对劲了。</p>
这家伙居然也有了。</p>
难怪它敢冲它主人呲牙，感情他刚才摸它肚子，以为是要害它的孩子呢。</p>
知道什么情况后，周济民也就原谅它了。</p>
要不然，黑妞这次肯定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p>
回到院里，小金鱼看到他，便担忧地问，黑妞是不是真的病了？</p>
“不是，它是有了，你们以后离它远一点，免得被它吓到。”</p>
苏茹芸一听，也连连警告。</p>
护犊子的狗子，可是很凶的。</p>
为期三天的高考，终于过去了。</p>
虽然很轻松，但多多少少费了不少力气。</p>
所以考完之后，周济民就想休息放松一下。</p>
炎炎夏日，也不想去外面晒太阳，那就在家躺平吧。</p>
冰镇酸梅汤、西瓜等解暑必备，全都要有。</p>
只不过，他在家还没休息两天呢，老杨就登门了。</p>
就一句话，明天回去上班。</p>
“什么情况？老杨，您之前可是给了我十天的假期啊，这还没到呢。”</p>
“上面有领导要过来，轧钢厂这次改制了，你还真必须参加才行。”</p>
“不去行不行？我都参加完高考了，马上就是大学生了。”</p>
“说什么屁话呢？大学生一个月才十多块钱的补贴，你看得上？”</p>
“老杨，你不是让我不要看重钱吗？国家会奖励我的，这可是国家奖励的补贴呢，跟我领的工资，能一样吗？”</p>
这话，怼得老杨不知道如何往下说了。</p>
早知道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就不说这句话了。</p>
“反正你明天要去上班，就这样，我先走了。”</p>
道理讲不赢，那就耍无赖吧。</p>
望着逃之夭夭的老杨，周济民突然笑了。</p>
轧钢厂改制，老杨没走，看来那些高层都白忙活了一场。</p>
作为一把手，老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p>
估计上面的人也想他继续稳定大局，以后再给他重任吧。</p>
其实改制前的轧钢厂，级别已经不低了。</p>
毕竟此时的轧钢厂，拥有众多质量过硬的产品，加上很强劲的研发团队，崛起之势不可挡。</p>
上半年就为国家带来了几百上千万美刀的外汇，上面又怎么可能不重视呢？</p>
到了现在，周济民对这个平行世界也带来了微乎其微的影响。</p>
但不可否认的是，起码在影视剧本身的时空，轧钢厂可没有这么厉害。</p>
老杨刚走，周淑晴便走了过来，扭扭捏捏的，神情满是犹豫。</p>
“小晴，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跟我说的，跟你大嫂说也一样。”</p>
老二毕竟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放几十年前，这个年纪都嫁人了。</p>
所以，一些女儿家的私密事，他这个大哥真不合适知道。</p>
周淑晴摇摇头，旋即鼓起勇气，看了她大哥一眼，又盯着地板道：</p>
“大哥，我不想读书了，我想下乡或者去当兵。”</p>
这话可吓到了周济民，他千防万防，之前一直折腾，不就是为了防止四小只脑袋发热吗？</p>
哪个杀千刀的跟周淑晴说这些的？</p>
一时间，他有些头疼。</p>
青春期的女孩子，也挺叛逆的。</p>
即便周淑晴平日里表现得很成熟，但就像他自己一样，偶尔不也一根筋吗？</p>
所以，轮到他自己面对一根筋的叛逆孩子时，顿时头疼不已。</p>
若是老杨看到这一幕，指定会大笑：风水轮流转，看苍天绕过谁？</p>
沉吟片刻，他才看向老二，温声问道：“跟大哥说说，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就算不想读书了，你也是回轧钢厂上班，下乡和当兵，以你的年龄，可够不着哦。”</p>
下乡都是十七八岁或者以上的青年，十四岁下乡？不是没有，但绝对少之又少。</p>
至于当兵的话，原则上是必须年满十八周岁的公民才可以报名参加。</p>
但实际上，年满十七周岁以上，未满十八周岁的也是可以报名的。</p>
五月才去当兵的丁小川，那个时候他都满十七周岁了，所以才可以去。</p>
除了年龄这一关，周淑晴想要当兵的话，其实问题也不大。</p>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p>
周淑晴扭捏了一下，接着从身后掏出一份成绩单，递给她大哥。</p>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不是很理想，我可能考不上大学，所以我不想读书了。”</p>
就这？</p>
狐疑地看着老二，周济民敏锐地察觉到，肯定不是那么简单。</p>
正好丁秋楠也从主卧出来了，她刚哄把周清娴哄睡。</p>
得知二妹不想读书，丁秋楠也很吃惊。</p>
老三老四他们也从小跨院那边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小金鱼。</p>
大家聚一起，看着周淑晴，都在劝她继续读书。</p>
可是，已经打定主意的周淑晴，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劝说呢？</p>
倔强的老二，令周济民很是头疼。</p>
挥手打发走丁秋楠她们，周济民领着叛逆少女出了门。</p>
“看着点路，跟紧我。”</p>
两兄妹骑着车，先是去崇文门逛了一圈。</p>
这儿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看了一会儿人头，又离开了。</p>
然后出了城门，到了外面的乡下。</p>
刚好遇到了一位挑粪工，周济民也没说什么，只是示意让她看一看。</p>
等挑粪工走远了，两兄妹继续出发，来到了一处比秦家庄还残破的村子里。</p>
令周淑晴奇怪的是，村子里的人居然冲她大哥点头，还一脸的感激和笑意。</p>
大哥什么时候来过这里？</p>
走到一处茅草房前，周济民指着房子道：</p>
“这家人，跟我们家很像，他们家父母在去年大雪灾的时候，走了。留下了七个孩子，最大的姐姐跟你一样大，最小的只有两岁半。”</p>
她不明白大哥给她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但她还是认真听着。</p>
“就算是这样，家里的几个孩子，全都认认真真地读书，因为她们很清楚，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p>
正说着，茅草屋里，一个提着空桶，准备去打水的瘦弱少女走了出来。</p>
“周大哥你来了，快请进，招娣快倒水给周大哥。”</p>
黄家少女十分惊喜，她身后很快出来了好几个孩子。</p>
全都是补丁的衣服，而且还有两个跟小金鱼差不多大的更是赤着脚丫，只有穿了一件大人的衣服，裤子都没有。</p>
但她们的脸上却很开心。</p>
这一幕，给了周淑晴极大的震撼。</p>
一瞬间，她便泪流满面了。</p>
因为她想起了去年，她母亲刚离开时的情景，那就是天塌下来了。</p>
只不过，这近一年来，她大哥撑起了这个家，让她把这些不好的记忆尘封了。</p>
她明白了她大哥的意思。</p>
可是她的成绩那么差，考不上大学怎么办？</p>
就算考上大学了，难道以后让老三老四他们下乡吗？</p>
家里五兄妹，必须有人下乡，这是必然的。</p>
小山村，茅草屋内。</p>
周济民神色如常地坐在脏兮兮的木床上，跟黄小花她们姐弟聊着天，旁边的周淑晴多少有些不适应。</p>
后者很爱干净，就算在南锣鼓巷的时候，她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p>
黄家的房子，不仅破而且有点脏。</p>
其实是看起来脏，但黄小花她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擦了，只是以前的残留，很难擦洗干净而已。</p>
“你弟弟现在看起来好多了，家里还有吃的吗？”</p>
“有的，我们都在床底下藏好了，别人是找不到的。”</p>
茅草屋内，因为有周济民两兄妹在，所以很热闹。</p>
今天出来，他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所以就悄悄地拿了五毛钱，放在她们的被子下面。</p>
因为经历了很多事情，所以，现在的他，就算要做善事，也是量力而行，而且都是悄悄地进行。</p>
之所以认识黄小花，还是他之前在附近山里打猎的时候，碰到正在挖野菜的她。</p>
当时他还以为是野人呢，打结的头发和完全看不出来的补丁衣服。</p>
要不是她开口说话，提醒他身后有一头野猪，他真以为对方是野人了。</p>
她们村跟秦家庄差不多，但更穷。</p>
像黄小花这样的贫穷家庭就有三家，真的很苦。</p>
当初，周济民想送粮给黄小花，她都不愿意要。</p>
最后还是他悄咪咪的放在她家柴火下面，这事才算过去了。</p>
然后他每隔半个月，去秦家庄的时候，也会顺道过来看看她们。</p>
其实相比黄小花她们一家，她们村里还饿死了好几个人呢。</p>
甚至听说村里有个孕妇的孩子也没了。</p>
当初周济民一听这事，哪里还不知道是易子而食啊。</p>
甚至是比易子而食更为恐怖！</p>
！</p>
直到后来，他在河边看到一具发臭的幼儿头骨，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p>
尽管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下来。</p>
所以，除了可能易子而食的那几家，村里的其他家庭，周济民是能帮则帮。</p>
“藏好了就好，你们继续看书吧，我们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p>
说罢，周济民拍拍黄小花的弟弟黄小虎，起身准备离开。</p>
“周大哥你们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吗？”</p>
黄小花一脸为难，她的弟弟妹妹们也是瞪大眼睛。</p>
周济民在她们家做过一次米饭，那次差点没让她们七姐弟的舌头一起吞了。</p>
因为太好吃了！</p>
可这次他什么都没带，还是算了。</p>
看着黄小花哀求的眼神，周济民心软了，点头道：</p>
“小晴，你去帮小花做饭。”</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