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称这五次挽弓为挽狂澜之神威,此一战之后,叛军兵败如山倒,甚至可谓满盘皆输、功亏一篑。此后,厉无极率残兵落荒逃离云州,遁入燕幽群山中,只能当缩地老鼠亡命苟活。朝廷官军也得以迅速肃清云州的叛乱,国运浩劫,转危为安。”
“此后,国运一路逆势而起。北境那里,威远侯和北凉侯各显神威,将东宋和荒人的联军打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
后面那段,大家却不太买账。
“卢老,我们还是想多听听关于余闲的事迹,这个才有意思。”
“是啊,威远侯北凉侯的厉害,大家都知道了,还是余无缺的事迹更跌宕起伏。”
“话说余无缺连续挽弓五次,应该也遭到了射日弓的意念反噬了吧,据说第五次挽弓后,他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
“对对,我也听说了,幸亏当时牧歌郡主及时飞过去把人给抱住了。这两人貌似还有婚约的,真是一段传奇佳话啊。”
“余无缺应该早已回京多时了吧,但一直不见踪影、闭门不出,该不会真是被神弓反噬,导致性情大变,走火入魔了吧。”
卢晔听着大家的议论,眼眸深处也流露出浓重的忧虑。
照理说,余闲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理应载誉而归、招摇过市。
但至今过去了两个月,余闲仍旧销声匿迹,甚至大家都不确定他回圣京了没。
更耐人寻味的是,此次云州战役,该封赏的都封赏过了,唯独关于余闲的封赏,迟迟不见下文。
因此,一些阴谋论就出来了。
有人说是刻薄寡恩的老皇帝更加猜忌威远侯府了,加上太子病重,担心威远侯府连结勋贵们功高盖主,于是想压一压余闲。
有人说余闲最终还是遭到了射日弓中意念的反噬,重蹈裴无常的覆辙,变得嗜杀阴狠,甚至传言他回京觐见皇帝时,显露出了不臣之心(扬言不仅要娶郡主,还要睡公主),惹得龙颜大怒,皇帝不想在这节骨眼打杀功臣影响大局,就圈禁了余闲。
还有人说余闲经此一役,脱胎换骨,决心效仿圣人们去行走天下,救世济民……
总之,众说纷坛,吃瓜群众更乐于八卦第二种谣言。
“余先生是有大福缘气运加身的,想必应该会没事的。”卢晔暗暗祈祷着。
……
就当倒悬楼内,大家针对余闲七言八语的讨论时,一架马车正缓缓从隔壁的教坊司驶出来。
马车在内城里行驶了一段路后,抵达了报国寺。
“公子,到了。”马夫旁的家丁回头说道,可不正是林三。
“等等啊,我先把脸上的凝脂擦一擦。”
一阵窸窣声响过后,帘子一拉,一个英武少年钻了出来。
月光下、烛火旁,显露出了那一张俊朗非凡的小白脸。
没错,他就是倒悬楼内的故事角色,余闲余无缺。
余闲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大衣,跳下了马车,缓缓走到了报国寺的门口。
夜色深重,寺庙早已闭门谢客了。
但余闲还是抬手叩了叩大门。
半晌过去,门被徐徐拉开。
一个小沙弥念了句佛号,正要谢客,结果一看到这张小白脸,不由一愣。
“小师傅,我又来了。”余闲微笑道。
小沙弥迟疑道:“施主,您又刚从教坊司出来吗?”
余闲笑着点头。
“……”小沙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让开了路。
余闲迈步而入,在夜色寒风中,走进了这座幽静的古刹。
穿过石板路,掠过长明灯,来到主殿内,余闲站在了庄严的佛像前。
然而,他没有跪拜,只是默默的看着佛像,饶有兴趣的观赏着,好像看出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阿弥陀佛。”
这时,一个清秀的和尚也走进了主殿里,正是守初和尚。
“你师父呢?”余闲头也不转地道。
“师父在超度殉国的将士们。”守初面朝佛像,垂眉竖掌。
“死了那么多人,超度起来可是大功夫。”余闲轻笑道:“那么,死了的叛军,你们会超度吗?我指的是,那些被蛊惑诓骗、或走投无路的贫苦老百姓。”
守初在向佛像鞠躬的腰背停顿了一下,默然无声。
余闲也不追问,继续默默的赏佛。
主殿内陷入了长久的凄清和寂静。
隔了许久,守初站直腰身,轻声道:“超度是为了消业积福,冤亲债主,自然也该超度。但,现在不是时候。”
“所以我佛慈悲仍然是假慈悲咯。”余闲莞尔道:“小和尚,我刚刚在教坊司喝花酒时,突然又醍醐灌顶,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于是连夜来这观赏佛主,有了更大的启发。”
“什么启发?”守初好奇道。
“一花一叶一世界。一佛一刹一报土。一天一地一圣人。”余闲悠悠道。
闻言,守初当即瞠目结舌,面露极度的钦佩和敬畏,随即,又冒出几分困惑。
自云州战役之后,这位小侯爷的悟性越来越高,时不时就能感悟出耳目一新的观点和见解,甚至似有创立新学派的趋势。
只不过,这么高深的见解道义,居然是他在教坊司喝花酒时觉悟到的,却令守初一阵痛心疾首。
难道,师父的预言是真的,这个小侯爷遭到神弓意念的反噬,要开始离经叛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