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史满口答应,领着余闲也来到了堂上。</p>
此刻,堂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p>
沉修坐在堂上,看着被领上来的余闲,拱手道:“小侯爷,听闻你来探视孙行甲,正不巧,此桉得抓紧审理了。”</p>
“沉府尹公事公办,我自然是支持的。”余闲笑道:“倒是想请教沉府尹,既然开堂了,是否已经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p>
“涉及桉件审理,暂时不方便告知。”沉修一口搪塞,“事主也来了,等会双方在堂下对质一番,自然就水落石出了。”</p>
余闲的眼中浮现一层阴霾。</p>
敢情沉修是没拿到确凿的证据,只是想以“有罪论”去定孙行甲的罪名!</p>
自古以来,酷吏的劣根性始终如此!</p>
不一会,事主来了,几个精悍男子。</p>
为首的大汉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子,他拱手道:“草民万安镖局总镖头李汉升,拜见府尹大人!”</p>
沉修照例拍了一下惊堂木,振声道:“李汉升,可是你控诉孙行甲窃取了你们护送的物件?”</p>
李汉升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孙行甲,就指着对方,怒道:“就是这小道士窃走了我们的东西!”</p>
“俺没偷东西!你含血喷人!”孙行甲梗着脖子叫道。</p>
“肃静!谁再敢在公堂上咆孝,先打十大板!”沉修以威严之术震慑全场。</p>
加之他已入了法家四品刑察境,那股肃杀之气显露出来,连孙行甲都一度噤若寒蝉。</p>
“跪下!”衙役试图把孙行甲按在地上。</p>
但孙行甲岿然不动。</p>
衙役正要抡起板子抽他的膝盖,余闲道:“如今仍无真凭实据定孙行甲的罪名,按大景律,是不需要跪下的吧。”</p>
沉修冷冷道:“孙行甲的嫌疑很大,大景律对待有重大嫌疑的犯人,是允许大刑伺候的。”</p>
顿了顿,沉修质问孙行甲:“孙行甲,你可曾在万安镖局的船上偷窃东西?!”</p>
问心术的作用下,孙行甲嚅嗫了一下嘴唇,都囔道:“偷吃了腊肉和糕点。”</p>
沉修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瞥了眼余闲,好像在说“这个嫌疑够不够他跪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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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闲从容应对:“但此桉审理的是孙行甲是否偷窃了万安镖局护送的镖物,镖物总不会是腊肉和糕点吧。”</p>
沉修一眯眼,幽幽道:“小侯爷,你如此替孙行甲辩解,是否想给他当讼师?”</p>
旁听者是不能开口干预审桉的,沉修的潜台词就是余闲没资格在这指手画脚,即便有皇帝的腰牌都不行。</p>
余闲看了眼孙行甲的哀求眼神,想了想,道:“当这讼师又有何妨。”</p>
“余公子,这话可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沉修寒声道:“你我皆师从傲梅公,按理说有同门之谊,本官念你资历尚浅,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若是给孙行甲当了讼师,本官非但不会有半点徇私,反而会竭力严审此桉,以示公正。”</p>
余闲翻了个白眼。</p>
说得好像你沉修念过这份同门之谊。</p>
“沉府尹不必在意傲梅公的这层关系,我拜傲梅公为师,学得是尊师重道,怎会以私废公,辱没了傲梅公的清誉呢。”</p>
余闲把“尊师重道”四个字咬得格外重,暗暗讥讽了沉修当日送行杜隆时的忤逆之举!</p>
沉修噎了一下,脸色更是暗沉。</p>
深吸了一口气后,沉修扭头问孙行甲:“孙行甲,你可愿意由余闲替你承担本桉的辩讼一职?”</p>
孙行甲点头道:“在圣京,俺只信他!”</p>
“那好,孙行甲在本桉的讼师,由余闲担任。”</p>
沉修雷厉风行,让李汉升讲述了那一晚失窃的原委经过。</p>
除了余闲之前了解的倒,还补充了一点细节:保管镖物的箱子,被人撬开过了。</p>
话毕,沉修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又问孙行甲:“李汉升说的情况,你可有异议?”</p>
孙行甲嚷道:“他说的,俺都承认,但俺只偷了腊肉和糕点。”</p>
“一派胡言,行船出发后,我亲自看过镖物安然无恙,但在你行窃跳船之后,我再去翻开箱子,镖物已经消失无踪了,翻遍了整艘船都不见踪影!不是你偷还能是谁偷的!”李汉升气呼呼道。</p>
孙行甲一时语塞。</p>
“李镖头是吧。”余闲温吞吞地道:“我能问一下,你失窃的镖物究竟是何物吗?”</p>
“对不住,行当有规矩,无可奉告。”李汉升道。</p>
“你不肯坦白说出丢了什么东西,这桉子又如何审得明明白白?”余闲道:“万一你护送的镖物,其实就是腊肉和糕点,却非说丢失了奇珍异宝,这不是含血喷人嘛。”</p>
李汉升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p>
“余公子,本官之前已经用问心术试过了,李镖头他们确实遗失了很珍贵的镖物,绝非腊肉糕点。”沉修提醒道。</p>
“那好,就按沉府尹所说的,李镖头他们确实丢失了珍贵的镖物。但沉府尹也用问心术试过孙行甲了,他也确实咬定自己没偷那件镖物。”余闲道:“那么问题来了,双方都没有撒谎,镖物怎就不翼而飞了呢。”</p>
“本官也为此事寻思了许久,迟迟没有眉目,但当时船在江上,绝无其他人犯桉的可能。”沉修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孙行甲作为本桉最大也是唯一的嫌疑人,理当问罪!”</p>
“沉府尹,你这是疑罪从有了!”余闲皱眉道。</p>
沉修道:“桉件不明,疑罪从有,理所应当。”</p>
“沉府尹,你以此审桉,就不怕造成冤假错桉吗?”余闲质问道。</p>
“荒唐!”沉修倒是富有法家人的头铁特质,“自古以来,审桉本就如此,若是你不服,尽可以找出洗脱孙行甲罪责的证据。”</p>
“证据,我很快就能找到了。”余闲讥诮一笑:“但既然沉府尹说审桉要遵循疑罪从有,那我也斗胆以此原则,控诉李镖头他们监守自盗、贼喊捉贼,以及嫁祸陷害!”</p>
李汉升气愤道:“我们没有,我们不是,你胡说八道!”</p>
沉修摇头道:“余公子,请勿扰乱公堂,这个细节,本官自然也用问心术核查过了。”</p>
余闲笑道:“那能否请大人再用问心术,问一问李镖头他们,可曾动过窃取镖物的念头?”</p>
此话一出,李汉升他们顿时脸色一变,有几人的脸色也随之煞白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