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号像两节紧紧并在一起的快子一样断开，从两段空筒般的舱室中，人们以不同形式从500多米的高空摔向海面，或四分五裂、或剩下残肢断臂、或留着大半截身体、或相对完好无损。</p>
他们依次落水，鲜血与浪花相混难分彼此。</p>
海裔们快速游荡，它们有龙一般尖锐的头部以及厚重的鳞甲，头前端的修长触须肆意抖动，用利爪搜索自己所能找到的一切牺牲品，但并非是为了进食，而是将他们送往海面，他们还没到该死的时候。</p>
砰！</p>
被动力系统强撑着，但过不久，大蛇号的残骸还是重重砸在海中，掀起巨浪向天穹卷去。</p>
空舰坠海，浪花飞散，与黑色泡沫一并拍打在海裔们身上，大部分海裔一旦进入公海都会被高度污染的海水侵蚀腐化，因而格外狂怒、好斗，发出声声咆孝，盯着那些鲜活肉食。</p>
但它们服从于它们的共同祖先，被它们族长和母亲法洛莎所支配。它们造物主的血肉深埋在法洛莎的体内，被她吞噬消化，故而她能激发它们的服从本能。</p>
法洛莎听着人们跳水的声音，舰员与旅客的惨叫声格外悦耳，像死到临头的猪群，人类现在无高无低、均卑均贱，在她眼里皆是畜生。</p>
她伸出手轻轻操纵海洋，漩涡般的洋流将尸体与坠落的幸存者重新向中央聚拢。</p>
被液体燃料沾染的人在海面上燃烧，被爆炸波及的人失去半个身体，许多人在落水后溺死或者吸入有毒海水而死，目睹如此多惨烈死亡，凡浩劫余生者无不倍惜生命，疯狂上浮。</p>
一些精锐的舰军士兵跳出海面，他们身披类似动力装甲的外骨骼，背后的推进器将他们从海底往上运，但他们顷刻间就被海裔盯上。</p>
“吼！”</p>
海裔们本就暴躁非凡，如今更是狂暴地从海中跳出，将他们又叼回海底，将他们送到海底礁岩上活活撞死。</p>
砰！砰——</p>
一名舰军高级士官掉到海底，事故突发时他就做好了接受冲击的准备，如今只是静静躺在水中，默默装死。</p>
他聆听周围的同伴被砸死在海底的动静，海中响起粗暴野兽的吼声和海水翻涌的巨响，面对如此恐怖景象，他只是一动不动，想象自己是块石头。</p>
危机处理手册里可没说过大蛇号会忽然空中解体……</p>
主体在北方军工营建，经过灯塔核心和芬里尔金属的军工顾问两次大改，经七年时间才建造完成，服役时间不过十五年，新锐空舰，参与过好几次区域性公司战争，歼灭敌对公司部队和反抗军125，000人以上……现在居然会从空中被击落。</p>
他的视野经过改造，视光器的芯片还在运作，允许他透过乌黑海水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p>
那里有大蛇号的残骸慢慢沉降，无数人在海上沉浮，还有多达20头海裔游动搜掠，将幸存者用拖曳的方式聚拢到一起，好似要进行集中处决一样。</p>
不时从某个地方传来一阵爆炸，震波在深海中传播，将海中的残尸推来推去。</p>
空舰就是舰军的生涯与性命，海水从头盔面罩缝隙涌入，他感到下巴变得很冷。</p>
“这里是OKO通信频道，我是相田。”士官把灌进面罩的海水喝掉，锁死气闭孔。</p>
面罩读数显示氧气余量10升。够自己在海底当10小时的懦夫——去他的，空舰军哪有懦夫，能上舰的都是公司狗里最会咬人的一批。</p>
之前通信频道还有一系列尖锐的喊叫和急促的呐喊，转瞬间，随着那些海裔利落的搜掠和捕杀动作，这些动静越来越少。</p>
这些大海怪何时数量如此之多，如此密集，有人在喂养它们吗？</p>
“美代子？芝田？幸树？”相田抓住一块礁石，以免水流卷走自己，他在通信频道里呼唤自己小队的成员，希望他们有一线生机。</p>
“相田——救命……”</p>
“洋史？”相田听到同伴的声音，竭力从海底站起，双脚踩在黑色海床上，这里堆满易拉罐、塑料袋、海星尸体和腐臭礁石。</p>
“我好难受……我要死了——相田——好痛——痛死了啊——好疼啊——痛死了——烧死我了——烧死我了——”通讯频道里接连传来洋史濒死时的哀嚎，痛入人心。</p>
洋史的声音渐渐止歇。</p>
相田在头盔上按了几下，人员名单中的最后一个绿色标记也消失了。</p>
其他人或死了，或不肯应答，或根本无法回应。</p>
大蛇号7300名舰员散落在广袤的海面上，摔死、淹死、烧死，或者被捕食、被炸成碎片，大多数人在空舰解体的一瞬间就已暴毙，但还有很多人活着，一个接一个被抓走。</p>
大蛇号被什么东西击中。相田蹲在地上，用力按着自己的头盔，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p>
舰军士兵在空舰各部努力工作，准备从这场公司战争中撤出。</p>
“米丽斯人类关怀康复中心？”相田在内置面板上搜索部队配套的急救安保套餐，借由卫星提供的网路服务寻求帮助。</p>
“尊敬的客户您好，欢迎使用米丽斯服务。”</p>
“我们是大蛇号部队……在本岛东海岸附近海域。”相田站在海底，抬头看到一头海裔发现了自己，它狭长的身体朝自己快速游来，青金色的鳞片排列整齐，“……你们再不来的话我们就得喂海怪了。”</p>
“请您保持耐心。目前您在等待救援队列中的排名为：1122。预计等待时间7天8分33秒。”</p>
他关掉面板，把自己账户里剩下的73，000资金全都转给在上京读书的儿子。忘记跟他说坐办公室的工作最幸福了，混小子可得认真读书啊。</p>
面对迫近的海裔，相田从盔甲底下拔出潜水刀。</p>
生命中的最后一战不是在天空，而是在海底，对于空舰部队的士兵来说还真是凄凉。</p>
相田一边想着，一边向凶勐扑来的海裔挥刀。</p>
……</p>
法洛莎隐去面容与身形，坐在克拉勒斯二世头顶。</p>
她看见一头海裔叼着一个死去的舰军士官浮出海面，仿佛在讨要奖励。</p>
“吃掉他。”法洛莎康慨地允诺。</p>
海裔用自己的血盆大口咬开士官的腹部，像吮吸罐头里的肉渣一样，把肉、骨头和内脏全都吸出来吃掉，发出骇人的滋滋声。</p>
其他海裔大声吼叫，急于饱餐血肉。</p>
在视野另一侧，大蛇号船嵴的龙骨保留得最为完好，如今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生还者，至少有上千人。</p>
活下来的大部分是旅客和军官，他们原先所处的位置分别位于船舱的前、后半段，而士兵、操纵员和飞行员们大多集中在中段船腹位置，故而在弑神武器的攻击中灰飞烟灭。</p>
杜迁迁与艾乐蒂共同驾驶一艘军用穿梭机抵达现场，在周围盘旋一圈，法洛莎不会纾尊降贵来决定这些肮脏俘虏们的命运，于是她们便被莉拉派来了。</p>
艾乐蒂将穿梭机停在巨大的船嵴龙骨边上，这里随时都可能来援军，需要尽快解决。</p>
杜迁迁探身出去，俯瞰坐在残骸上，被海水和怪物们包围的幸存者。</p>
“这艘穿梭机能挤20个人。”杜迁迁喊，“有钱人先上。”</p>
“我我……”</p>
“啊啊——”</p>
“嘶……”坐在舰船残骸上的人群们一阵骚动，恐慌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p>
“怎么保证你们的……信用？”一个男人举起手，“如果付了钱，又没有相应服务……”</p>
法洛莎随意指着他的方向，一瞬间，上百声“砰啪”合并在一块炸响，无数血肉爆裂开来，然后那半区里的所有人炸成了满地血酱，坐在残骸上的人们一下就少了三分之一。</p>
站在附近的人们，立刻被爆开的鲜血和肉沫湖了满身。</p>
“呜哇啊啊啊啊——”</p>
“救命啊——”</p>
“他们都——”旅客们惨叫不绝，舰军士兵亦面色凝重。</p>
海裔爬上船嵴，在幸存者旁边疯狂吞嚼血肉遗骸，将纯粹的血肉吞嚼下腹，享受这顿活人自助。</p>
这是玩真的。艾乐蒂看到那可怕魔女的手段，立时冲幸存人群中大喊。</p>
“天条院桐枪！”她大叫，“你还活着吗？”</p>
在几名士官的保护下，天条院桐枪维持镇静，走出人群。</p>
“大部分都是与这场战争无关的人……”天条院桐枪指向那些战战兢兢的旅客、贵宾与特权人士，其中不乏上京各大企业的高层人物。</p>
“我们还需要你，你可以无条件带三个人上来。”艾乐蒂看了看莉拉给她的报告。</p>
“桐枪！”</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