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眼球机器人漂浮过来，提示候诊室内的人们已经耗尽耐心，如今正威胁撤销预约，不仅要拿回所有的钱，还要申索延误赔偿。</p>

“这帮玩意还真是有钱，”崔俊友望了一眼候诊名单，“光是为了排队都愿意支付天价，我还以为我办诊所会亏本，低估了疯狂的富人……拿人手短！后面还有好几台手术，我得去忙了。”</p>

“那我先走了。”徐炀向崔俊友道别，“多谢了，老崔。”</p>

“愿意听我胡咧咧的人真是少数，你算一个。”崔俊友挥挥手，“但这是个朋友聚少离多的年代，你也奔波，我也奔波，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还不够用……走吧，过各自的日子吧！”</p>

随后，他把走廊隔门关上，回到手术室里，开始利落地接待候诊室里久候煎熬的顾客们。徐炀暗暗点头，然后从诊所内部离开，拣小径来到停车场。</p>

这座小停车场远离诊所正面的社会车辆，紫风号就停在这里，旁边还有一辆棕色电摩、一部飞天滑板，应是崔俊友或尼德来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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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瑞尹也在此处，她身穿全套沉重的黑色盔甲，完全看不清形貌，像铁塔一样骇人，她本就高大，如今更富有压迫力，能够轻易震慑宵小。</p>

小傻瓜被放到穿梭机最顶上，像个玩具娃娃一样坐着不动弹。</p>

“网路冲浪真是太有趣啦。”潘瑞尹背靠穿梭机的侧装甲板，自顾自玩手机。</p>

“你不能把小孩放在那么高的地方。”徐炀爬上紫风号，把小傻瓜抱下来。</p>

小傻瓜很粘人，因为陌生的环境让她感到不安，只有徐炀现身她才稍稍恢复活力，她总是显得格外惶恐，徐炀无法想象如果她被留在那个肮脏的保育机构里会有什么下场。</p>

“我会接住她的。”潘瑞尹信誓旦旦，同时又打量徐炀，“噢，公司人，你接受改造了？”</p>

“微量技术升级。”徐炀每次听潘瑞尹喊他公司人都感到些许诧异，彷佛又回到了那些熬人的日子，“现在也用不着太多改造。”</p>

“是不是更龙精虎勐了。”潘瑞尹打量着徐炀，语气中满是撩拨之意。</p>

“也许你不该继续叫我公司人。”徐炀看不到潘瑞尹的表情，她戴着尖锥状的重型覆面装甲头盔，自己涂上了深紫色和绿色交织的荧光颜料，富有杀气。</p>

“我们逃不掉自己的出身。”潘瑞尹走向徐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这些东西就跟标签一样印在我们身上，好几个晚上我都梦到那些最坏的结局，我被囚禁、被改造、被流放或者干脆被杀，被杀还是最痛快的一种结局，其他的都耸人听闻。”</p>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徐炀摇头，“从公司逃走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不怕任何敌人、任何挑战。”</p>

潘瑞尹往后一退，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下徐炀。</p>

“你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公司人。”她有些吃惊，“过去二十年里我见过太多胆小如鼠的懦夫，我以为人类永远不会跟魔女一样骁勇。”</p>

“有些人被巨型企业永远地吓呆了，从此发出的每个声音都扭曲变形。”徐炀冷声说。</p>

“打架我是不怕的，但我有些时候还是忍不住怀疑。”潘瑞尹声音困惑，“你的最大目标就是……打败所有公司吧。可世界上其他地方还有很多规模可怕的企业，掌握着一大堆吓死人的军队、先进武器、现实操纵者和各种神秘怪物，他们控制魔女就跟操纵机器人一样精密。你当真一点不担心么？”</p>

徐炀打量潘瑞尹，过去的经历永远地伤害了她，让她对巨型企业的控制力产生心理阴影。</p>

“如果我们是世界上唯一的孤军，那倒是很担心。”徐炀说，“可我们并不孤独，世上还有很多人资源更有限，又面对着比我们艰难十倍的挑战，可还是选择加入正义的事业。世界各个角落都有不屈的人，总是存在志同道合的人……想到这点，再大的难题也不可怕，反倒觉得自己还得继续努力，直到能和他们达成联系、一呼百应。”</p>

“我听不懂，我永远不能像你那样心地坦荡。”潘瑞尹笑着。</p>

“你的敌人可能比你更胆怯，这是事情的关键。”徐炀点头，“尼斯托公司规模有限，我们的负担其实很小，敌人来多少就打多少。而公司高管不同，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做决策的时候总是束手束脚。”</p>

“感觉很有意思。”潘瑞尹连连点头，“W3军团的王祈安以前是我的教官，她说我这人上了战场绝对是个煞星，可我最大的敌人不在战场上，而是在心里，它的名字叫‘恐惧’，是条大毒蛇，如果不把这条毒蛇抓出来杀死我就永远不会有出息。当初你让‘午门’把我烤得半熟的时候，这条毒蛇就出现过一次，那次事情真是叫我怕你了。”</p>

“现在还怕么？”</p>

“现在啊，我只怕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事，”潘瑞尹调笑，“如果你受伤了，那可是我最大的损失，公司人，现在你是我眼里的最高资产了。”</p>

“我们回去吧。”徐炀望了眼紫风号。</p>

“等会——你们吃过饭了？我还饿着呢。”潘瑞尹忽然想到之前刷到的资讯，“我听说这里有条叫绿岭市场的地方，卖的小笼包里全是肥肉，咬下去全是热乎乎的汤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