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莉莉。</p>
刘保国走到集市饭店的厨房后墙停了下来，这里有个小洞。他虽然自己钻不过去，但却能伸出爪子去掏一掏。墙对面是厨子们用来暂时堆放烹饪原材料的地方，除了那些不好吃的土豆、角瓜和胡萝卜以外，偶尔也能在这里掏到一两块肉皮。</p>
村长已经两天没给莉莉喂饭了，他好像不喜欢莉莉了。</p>
但没关系，莉莉有我呢。刘保国这么想着，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小洞伸出了爪子。他强忍着肩膀快要脱臼的疼痛掏着，然后勐然掏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p>
是一整个肘子！</p>
顺着洞口看到里面样子的刘保国高兴的尾巴都快摇断了。它用尽全力掏着，等肘子好不容易靠近了洞口，他迫不及待的伸出嘴去咬住了肘子就往外扯。</p>
一下两下，肘子横着卡在了洞里。他虽然想过要不要停下来调整一下方向再扯，可墙那头已经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p>
要是被人发现，那莉莉就没东西吃了。</p>
刘保国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住肘子的牙齿几乎都快绷断了。随着一声彷佛开瓶器响起的动静，他竟然真的成功偷出了一整根猪肘。</p>
从餐馆到村长家的路不算太远，但刘保国跑的却特别困难。他的左臂脱臼了，是被追出来的大厨用棍子砸的。虽然脱臼的胳膊疼的撕心裂肺，但刘保国却一点都不伤心难过。他给莉莉弄到了肘子，莉莉能吃上东西了！</p>
一瘸一拐的走到村长家门口，刘保国忽然听到了村长的声音。</p>
“这狗……饿了这么多天怎么还饿不死呢？算了，买狗的等会就来……干脆卖给他们算了！”</p>
刘保国听不懂人说话，但他能听得出来这里面的恶意。他放下自己嘴里的肘子，小心透过篱笆的空隙向里面看去。</p>
莉莉坐在地上，毛发不复当年洁白。她的神情有些灰暗，看起来不太开心。</p>
刘保国耐心的等待着，等会院子里没人了，他就把肘子给莉莉送进去。她看上去好像有些瘦，但彷佛又有点胖。</p>
刘保国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然后他忽然瞪大了眼睛。</p>
莉莉的味道，闻起来怎么这么像那些要当妈妈的狗？</p>
莉莉趴在地上，用鼻子哼了好几声。刘保国听的很清楚，她是在骂自己怎么连续这么多天都不过来。</p>
要当爸爸的狗，居然这么多天都不来看看孕妇！</p>
刘保国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勐地叼起了地上沾着沙土的肘子就要往院子里跑。</p>
他要当爸爸了，莉莉她怀了自己的崽子！</p>
一道黑影掠过，刘保国突然趴倒在了地上，肘子上露出的骨头碴划开了他的下巴，鲜血淋漓。而刘保国却连逃跑都做不到。</p>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全都失去了直觉，它们就像是挂在屠夫家门口铁钩上的肉，摇摇晃晃，一动不动。</p>
脖子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刘保国想要对着莉莉叫一声，但他做不到。</p>
他想让莉莉知道，自己就在这里。但他无能为力，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自己的命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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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一个人拎了起来，然后像是一坨烂肉似的扔进了车后备箱里。那个人似乎对自己的“攻击”非常自信，他甚至没去看看刘保国到底是死是活。</p>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上的后备箱再次打开。一个熟悉的美丽影子飞了进来，莉莉的头就这么摔在了刘保国旁边。</p>
刘保国长大了嘴，他拼命的尝试着用鼻子去拱莉莉。但莉莉却始终微微睁着眼，一动不动。</p>
她身上的温度正在迅速消退，她脖颈处美丽的毛发下正在向留着血液。</p>
她拱起的腹部下面，微微有些动静。</p>
然后，动静全都消失了。</p>
刘保国就这么和自己的莉莉躺在一起，她死了，他们的孩子死了，他也快死了。</p>
刘保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甚至没有去责怪去怨恨谁的想法。他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自己的莉莉。</p>
她是那么好看，她的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p>
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出现在了刘保国的心里，他看着逐渐失去光泽的莉莉的双眼，而自己除了悲伤之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p>
车慢慢停下了。后备箱重新被打开，莉莉被一双手拖出了后备箱。</p>
然后轮到了刘保国。</p>
他被扔在热水锅里，剧痛彻底淹没他的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p>
那是自己……是自己的脸。打断了自己的脖子，杀死了莉莉的人……是自己。</p>
刘保国睁开了眼。</p>
他是一只小猫，他浑身上下的毛发都是姜黄色，他有一个深深爱着自己的母亲，一个不怎么经常出现的父亲，以及……一群喜欢和自己打闹玩耍的兄弟姐妹们。</p>
刘保国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永远都会这么美好。</p>
然后，刘保国来了。</p>
他踩断了妹妹的脖子，掐死了弟弟和哥哥。用一把铲子铲断了母亲的四肢和尾巴，然后用带着手套的手，抓住了爸爸的后腿，用爸爸的脑袋去敲石头。</p>
死了，死了，都死了。全家都死了。</p>
刘保国看着伸向自己的手，他不再反抗。他眼睁睁看着热水从自己的头顶落下，剧痛很快再次吞噬了他的意识。</p>
刘保国是一只母狗，他刚刚奶完自己的孩子。</p>
刘保国是一只公猫，他刚刚舔完妻子的脑瓜皮。</p>
刘保国是一条老狗，他刚刚眯着眼睛看着小主人站起身子。</p>
刘保国是一条小狗，他想去从母亲嘴里抢下一根羽毛。</p>
“我不会让你去体验每一个被你虐杀的动物的死亡，那太便宜你了。”吴克昂站在刘保国身旁说道，“你可要好好体验一下，它们临死前的无助，悲伤和愤怒。”</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