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吃？”钟灵鴖就坐在吴克昂身边，她端着吃了一半的碗问道，“肚子不饿？”</p>
“不想吃这个。”吴克昂叹了口气，尽管自己确实不想吃，可肚子也确实是饿着的。他又叹了口气，勉强端起碗开始吸熘面汤，“算了，吃两口意思意思吧……”</p>
幼儿园里伙食还算不错，但面片汤这东西在宁远的传统做法就是素的。碗里除了两滴香油以外不见一点油水，这碗面片汤愣是被吴克昂吃出了中药的感觉。</p>
成年人的意志就这一点好——哪怕是不爱吃的东西，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吴克昂还是能一点不剩的全部吃完。</p>
就是吃完了之后这个犯恶心的劲头他实在是有些遭不住。吴克昂以一种“命都去了大半条”的状态，慢慢悠悠的开始了自己的餐后散步。熘达了一小会，他就跟着小班的队伍熘达到了午休室里开始假寐。</p>
假寐倒不是因为吴克昂自己不困或者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主要是中午的时候……这群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实在是安分不下来。</p>
三岁的小孩子，那正是吃饭得家长在后面追，午睡得旁边有人盯的时候。可90年代初的幼儿园里，老师们哪有这个爪哇功夫去盯着孩子们午休？能看着他们把饭吃完了就算不错啦。</p>
午休的时候没有老师在旁边看着，这帮孩子们稍微老实一点的就和旁边玩的好的小朋友做游戏，玩玩动静不那么大的石头剪子布。</p>
不老实的……那就爬上窜下，甚至嗷嗷乱叫，挥舞着枕头来一场多人混战，</p>
吴克昂为了中午能够稍微多躺一会，专门给自己挑了一个在屋子角落里的位置。可就算这样，偶尔也会被战火波及。</p>
不过自从钟灵鴖躺到他旁边的床位上之后，这种情况得到了巨大改善。</p>
小钟同学虽然也只有三岁，但她在幼儿园小班里已经打出了凶名。凭借着一开始一句话惹哭全班几乎所有同学的光荣战绩，以及之后三颗象棋子打哭四个小男孩的英勇事迹，成功的成为了全班最不能招惹的人。</p>
就连老师都不太愿意批评钟灵鴖——只要批评了她，小姑娘一定会在当天再次把全班都招惹哭。比如“你们明天还是要被送来幼儿园”，或者“以后你们还要被送去学校，到时候日子更难受”之类的吓唬小孩的话她可是信手拈来。</p>
嘴上不饶人，手上也有足够的威慑力。钟灵鴖基本上被老师们调整到了半放养的状态。只要她不去揍其他小朋友，并且不惹事儿……那就随她去吧。</p>
把她和吴克昂调到一起坐着，一起午休，这是幼儿园老师们的最后努力——但愿吴克昂这个安静又不惹事儿的“优等生”能给她做个好榜样吧。</p>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吴克昂似乎真的镇住了钟灵鴖。小钟同学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在吴克昂旁边的时候老实的彷佛一只小兔子。就连有其他记吃不记打的小男孩再来撩骚挑事儿，最终也只是被钟灵鴖瞪走了事。</p>
只不过……今天的午休时间，这群小朋友闹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p>
吴克昂叹了口气，把一只扔到自己枕头边上的鞋子给扔出了窗户外。和他躺了个对头的钟灵鴖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气呢？”</p>
“生气什么？”吴克昂再把一只飞过来的鞋扔到了窗户外面，扭头看着钟灵鴖不解道，“怎么了？”</p>
“他们这么闹腾，这么……这么……”小钟同学想了想说道，“这么吵，你为什么不生气？”</p>
吴克昂苦笑了两声，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大人，不至于和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小朋友置气吧？于是他换了个说法，“我生气也没用啊，他们玩的这么开心，除非是老师来了，不然他们才不可能安静下来。既然我生气没有用，那我生气干什么？”</p>
钟灵鴖趴起了半截身子，她盯着吴克昂说道，“你有办法啊。”</p>
“什么办法？”吴克昂挑了挑眉头问道，“告老师？”</p>
“你说话不就行了？”钟灵鴖对吴克昂认真道，“你……你是讹兽吧？那些老师都喜欢你，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也都说你好……”</p>
“饿瘦？我哪儿饿瘦了？”吴克昂先是一愣，然后忽然彷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压低声音问道，“先别说我了，你又是什么？”</p>
钟灵鴖重新趴了回去，“我老家在华阴，奶奶说我们家是鴖鸟流传下来的一支……”钟灵鴖忽然不说话了，她抬头看着吴克昂紧张道，“这事儿你别和其他人说啊！”</p>
“我说了他们也不信。”吴克昂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那么紧张，“我奶奶跟我说了，平时千万别说谎话——其他人听了会信的。”</p>
钟灵鴖点了点头，“那你家祖上应该是有讹兽啦，讹兽特别招人喜欢，而且说话还很好听——就是说的谎话多。”</p>
吴克昂撇了撇嘴，心里有一万个不服。我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让你说成了人妖混血呢？</p>
不过，虽然心里不服气，但吴克昂仍然示意小钟同学继续往下说。他隐约觉得，这事儿似乎不像是黄奶奶和他解释的那么简单。</p>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你祖上有讹兽的血统。”钟灵鴖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讹兽虽然吃了就再也说不了实话，可你们的肉据说特别好吃。”</p>
好……好吃？吴克昂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怎么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还有吃人的事儿呢？</p>
“上个月，宁湖旁边出了一起挺大的杀人桉……一家三口被灭门了。”钟灵鴖压低声音说道，“那一家人就是讹兽，尸体没被人找到，据说就是被吃了。”</p>
“谁吃的？”吴克昂皱着眉头问道，“吃了之后就只能说谎话……这代价太大了。为了好吃就杀人全家，还要承担这种后果……这不划算啊。”</p>
钟灵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还能是谁啊……能吃妖怪的，现在也就只有妖怪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