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国外的时候见过很多一边兼职一边读书的同学,比你活得艰难的普通人很多,比你活得艰难的富二代也很多。我一直觉得,你的出身,你的天赋,你的生活,已经是最好的了,你没有乱遭复杂的家庭,没有摆不上台面的出身,没有不受重视犹如透明人的地位。钱财对于你,只是一个数字。就算是你二叔,据我所知,也有从小被你父亲压制一头的烦恼,尽管他不是私生子,但他的性格并不被你爷爷喜欢,你爷爷对你的喜爱人尽皆知,你已经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活得好了。只有车祸这一件,这算是你长这么大遇到的唯一一道能算得上坎坷的事情了吧?”
林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他对长子投入的期待更多,对小儿子的放纵更多,但也许是隔辈亲的缘故,他对林淮予这个孙子,才算是毫无顾忌的亲近和喜爱。
至于林霖的几个孩子……和从小优秀到大的林淮予比起来,那真得是被打压得毫无光芒,各有各的缺点。而且他们也畏惧老爷子,一到他面前就像耗子见了猫,只有躲的份,更别提亲近了。
“我不太相信一个人真能撑得起得天独厚这个词,事实证明,林淮予,你也不能。”宋星灿掰下一截柳树枝晃了晃,上面的柳叶摇曳,她的神色很淡,比起安慰,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上天不是公平的,即使你拥有的已经抵得上别人几辈子积累的了,他也没把你的门关死,不是吗?你不是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吧?只是你遇到的坎坷太少,现在还没学会怎么在摔倒时面不改色地站起来而已。”
林淮予看着她,没说话,像是无动于衷。宋星灿不在意,她说话的频率和深浅都是有设计的,不存在听不进去的情况。
“你说别人高高在上地看你,评价你,怜悯你,但实际上,最没有资格说这个词的就是你了,因为你比谁都高高在上,不止是身份地位,还有心理上。”
“即使你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下半辈子就窝在别墅里什么都不做,你也依然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其实我不建议你自暴自弃的时候总把自己是个废物挂在嘴边,在你眼里痛苦无能的生活是你自己选的,也是无数人想过的。”
宋星灿低着头,将手里的柳条编成一个结实的头环,绿叶环绕,生趣盎然。小时候被关在医院里时,她的心理医生也会给她编这种小东西逗她。
在她摘掉多余的叶子期间,两人处在一方格外寂静自然的空间中,微风轻拂,头顶的叶子摇曳生姿,不远处的花徐徐绽放,宋星灿白皙的手指缓缓动作,眉眼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和而稚嫩的光。
远处依旧能看到佣人忙碌的身影,他第一次仔细观察他们状似不经意投过来的目光。
他在乎的,未必是别人在乎的。他以为他们是在看他的腿,实际上他们只是因为他的行为打破了往日的习惯。
比如,走出别墅,站在太阳下。
也比如,他和宋星灿站在这里,听她心平气和地说话。
或许是因为宋星灿平时对他说话命令恐吓更多,更难得说这么长的话,林淮予此时的心情即使不是受宠若惊也差不多了,他不可避免地把这些话听进去了,而且还走心地想了想。
但他心里怎么想,脸上都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林淮予注视着他,认真地问:“宋星灿,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
越和宋星灿相处,他就越感到一种违和。
她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帮林霖做事,又来到他身边想做什么,他真得很想知道,林霖用什么打动得她。
闻言,宋星灿掀了下眸,看他:“为什么?当然是为你来的。”
林淮予嗤笑,闭上眼,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也对,他又不是看不出,宋星灿根本不是那种傻白甜的女生,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轻松氛围就漏了底牌?
宋星灿没解释,信不信不重要,她要的不是他的信任。
宋星灿站起来,把头环放在了他的头顶,嗓音带笑:“送给你了,这是我第一次给病人编头环。”
察觉到头顶有东西时,林淮予立刻睁开眼睛,把头环拿了下来。
接着,宋星灿的声音落下来,隐隐能够听出威胁:“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林淮予像攥着一个烫手山芋。
宋星灿扫了他一眼,才绕回最开始的话题:“那就说好了,以后每天都要出来散步,我会交代给管家,希望以后每天都能看到你散步的视频,毕竟我不可能天天陪你。”
林淮予没说话。
但是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宋星灿弹了弹手里的柳叶,垂眸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