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诅咒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为了光宗耀祖,将自己卖进了皇宫。
她诅咒皇帝,因为他仅仅是恐惧御膳房中还有其他心怀不轨的人,就将无辜的她处死。
她诅咒这冷酷的命运,因为她进入皇宫以来,就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她愤怒,她呐喊,但是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直到某一日,他看见年轻的农民工外出谋生,偷偷地在妻子的枕头下放上两千元。她才猛然想起,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正在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离开皇宫的那一天。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人,他还如那些年一样面黄肌瘦,正站在月光下冲自己微笑。
这杯茶注定了是如此的刺激,饮进嘴里是奇苦,一如她愁苦不堪的人生。
然后是涩,一如她的愤怒那样,激烈而又压抑。
那茶汁在众人的喉头流转之后,芬芳逐渐隐没,又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味道。
好喝?
不,不该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茶行,给人当伙计的时候,那些苦涩不堪的日子。
为什么自己回忆起了当初为了生意,辗转全国各地去推销茶叶的艰辛?
为什么这杯明明不好喝的茶,却如此的让人惊心动魄?
如此的丰富,如此的复杂,一如这有生皆苦的人生。
在场的不乏身价亿万的大茶商,但是从一文不名走到今天,谁又没经历过漂泊,经历过尘世间的辛酸?
严飚放下茶杯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已是老泪纵横,他缓慢地摇头,然后对阿玉道:“今天我才明白,为什么茶艺是艺,而不是技。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要向您请教。”
“您说!”
严飚道:“最后这口中豁达的余香是什么?我不知道你的经历,但我明白那定是艰苦无比的岁月,所以我喝不懂这最后的余味。”
阿玉脸上出现了柔和的笑容:“是包容!命运是如此的残酷,但我们无从反抗,所以我们只能以大胸怀包容这天地之间的不公,如是,人才能继续活下去。”
原谅这天地间的不公?这个看似普通的女人竟有如此大的境界!就像她的茶艺一般,让人叹服。
如是,人才能继续活下去。
将以上这句话细细品味了一遍,严飚才点了点头,和大家一起从茶铺中走了出来。
月明星稀的夜晚,茶铺外的看客们都为那萦绕在门口的茶香所震惊,于是有人问到:“几位,那大师的茶好喝吗?”
严飚摇头道:“不,不好喝,太不好喝了。”
难道只是言过其实?
就在大家这样想的时候,严飚身旁的陈浩却又惆怅道:“是不好喝,可是喝了这一杯,你叫我们这些老茶鬼余生如何能再喝得下其他的茶?”
余生如何能喝得下其他的茶?
听到这样的评价,门外的看客们再次喧哗起来。
严飚又道:“不用怀疑,此间的茶师,是我此生未见的茶道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