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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打情骂俏

林牧的一段表身份的西皮快板,引得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孙梅也是从背对着观众,慢慢的转过身来,当听到这真的就是自己的夫君时,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孙梅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靠着椅子,开口唱道, “听一言来喜气生——” “果然儿夫转回程——” 一边唱着,孙梅一边将椅子转过来,顺便搬到了后面的桌子旁边,跟另一把椅子摆成了一个八字。 “急忙开门来相认——” 孙梅走出了寒窑,两人相见! “薛郎,你回来了!” “回来了!” 两人走进寒窑,分宾主落座! 京剧舞台上,从舞台中央画一条线,上场门这边为“小边”,下场门这边为“大边”。 在舞台上,从两个人的站位和座位就能够分辨两人的身份高低! 夫妻二人,丈夫坐在大边,妻子坐在小边! 兄弟二人,兄长坐在大边,小弟坐在小边! 官员之间,官大的坐在大边,官小的坐在小边!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宾主之间,主人坐在小边,客人坐在大边,就算是这个客人的身份比如主人,也是要坐在大边的! 薛仁贵坐在大边,柳迎春坐在小边! 看到自己的丈夫真的回来了,还坐在自己的身边,柳迎春忍不住唱了最后一句西皮摇板。 “好似枯木又逢春——” 十八载的等待,将一个妙龄女子熬成了一个苦守寒窑的少妇,没有丈夫的滋润,柳迎春感觉自己就像是枯木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她心中的盼望也是在一点点的消失! 如今,薛仁贵真的又回来了,一下子就让她那颗已经快要干涸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真的是好似枯木又逢春啊! 京剧里的很多唱词都非常的抓人,这一句唱词,简直就是将柳迎春这前半生的经历全都是描述了出来! “薛郎,你可好哇?” “我好,柳氏,你可好哇?” “我也好,几载未见,你倒老苍了,我不认识你了!” “啊,几载未见,你的容颜,不如先前了呀!” 两个尬聊了几句,全是废话,而且薛仁贵的话,放在如今,更是低情商的代表! “这正是:战火将军边庭老——” “红粉佳人白了头——” 两人一人一句,都说出了不少的辛酸! 两人坐在那里,不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倒像是素不相识的路人,那一份尴尬之情,就连台下的观众们看了,都替他们难受。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虽然说两人久别重逢,按道理应该是喜极而泣,抱头痛哭,诉说衷肠。 但是,十八载未见,两个人都已经老了,认不出对方了,就算是恩爱的夫妻,十八年未见,也已经如同路人一般,能够坐在一起,也仅仅只是因为两人还有那么一层关系罢了! “啊,薛郎,你临行之时,说了几句言语,你还记得呀?” 每次都是柳迎春挑起话题,薛仁贵钢铁直男,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打破尴尬的气氛! “哎呀,什么言语,我倒是忘怀了呀!” 林牧的这句话,让台下的所有人都是暗暗的点头! 女人们心中都是暗想,男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说过的话,转眼就忘,哼,渣男! 男人们心中也是暗想,女人真是矫情,都十八年了,我说过什么话,怎么可能记得! 甚至有些夫妻,情侣一起来的,女人的手放在男人的腿上,男人虽然装作不动声色,但是疼啊! 那是薛仁贵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掐我干啥啊! 哼,都是渣男,呸! “你言道,此番前去投军,若是做官,回来见我,若是不做官么,就不回来了,今日回来,一定是做了官了,但不知做的是什么官啊?” 孙梅饰演的柳迎春这个时候也不能免俗,心情愉悦的凑近了一点,问道! 这个时候,薛仁贵又开始犯坏了! 只见他一脸遗憾的说道, “哎,再不要提了,早去三天也好,晚去三天也好!” “哎,不迟不早,是刚刚的凑巧啊!” “嘿,凑巧倒是凑巧,做了一名马头军回来了!” 柳迎春作为一个员外家的女儿,对于军中之事,自然是一无所知了,一脸天真的问道, “这马头军,有大多呀?” 薛仁贵一副得意的表情,拍了拍肚子,说道, “这马头军啊,大的很啊!” 柳迎春闻言,自然是心中欢喜,又问了一句, “那这马头军,是多少品啊?” 虽然说不知道马头军是什么,但是品级这种东西,柳迎春还是知道的! “啊,慢来,让我来算一算啊!” 只见林牧故作姿态,伸出手来,掐算了起来! “这马头军啊,哎,有七八十来品啊!” 下面的观众们都是被林牧这一番动作和言语逗得是不禁莞尔,而接下来柳迎春的表现,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一听七八十来品,柳迎春立马就开心的站了起来,用手抹了抹眼角残余的泪水,一脸兴奋的说道, “哎呀妙呀妙呀,我儿夫不做官么就不做官,今日做了官么——就是七八十来品喏!” 柳迎春的这番表现,瞬间就让人想起了一个经典的形象! 孙悟空! 孙悟空被招安到天上去当弼马温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个天大的官,乐滋滋的就去上任了! 谁知道这弼马温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跟薛仁贵所说的马头军也大不到哪儿去。 孙悟空在得知了自己弼马温是个什么官后,恼羞成怒,打下了天宫,回去当自己的齐天大圣去了! 这就是孙悟空和柳迎春的相似之处,就是没有见识! 有很多京剧演员或者资深戏迷,都觉得《武家坡》和《汾河湾》的剧情相似,所以,在演出王宝钏和柳迎春的时候,用的是同样的方式,甚至于表演的时候,两人没有任何的分别! 其实,这是大错而特错的。 这两出戏虽然剧情大同小异,但是相同的只是薛平贵和薛仁贵,最后一个是当了西凉国王,一个当了平辽王,身份可以说是不分上下。 但是,王宝钏和柳迎春两人那可是天差地别! 王宝钏是丞相之女,见多识广,表演的时候,要十分的稳重,笑容也不多,就算是手,也不会太多的露出来。 但是柳迎春的身份是员外之女,虽然是青衣,但是可以带着一点花旦的那种娇俏。 总的来说,演王宝钏要收着演,是正儿八经青衣正旦的演法。 而柳迎春则是可以稍微放一点,不过这里的尺度还是要拿捏的很好,否则的话,真的演成了花旦戏,也是要闹笑话的! 孙梅的表演就十分的到位,一开始两人见面的时候表现的十分稳重,这个时候,见到夫君之后心情愉快,动作也变得多了起来,说话也没有那么端着了,尤其是在得知夫君做了“大官”之后,开心的都站了起来,任凭谁都能看出她的欢愉! 而林牧看到孙梅这幅小女儿的表现,以及对方真的以为马头军是什么大官的时候,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柳迎春坐下之后,急不可耐的问道, “啊薛郎,但不知你全管些什么呀?” 薛仁贵终于笑着说道, “还是与人家看马呀!” 听到这句话,柳迎春就仿佛是孙悟空听说自己就是给天庭放马的一样,顿时五内俱焚! 但是柳迎春可没有孙悟空的本事,能够大闹天宫,她只是感觉一阵阵的悲凉! 】 自己苦等了薛仁贵十八载,没想到他回来之后,还是个看马的小官,这真真的是让人不值啊! 这就跟你在家里看孩子,丈夫出去工作了一年,回来之后,扔了一百块钱到你面前,说这就是我今年赚的钱! 换任何一个女人,这日子都没法过了吧! 只见孙梅搬着自己的椅子,走到了窑外,一脸悲苦的说道, “还是与人看马?好,有心胸,有志气。我在寒窑,一十八载,等你做官回来,没想到,你还是与人家看马,我柳迎春好命苦啊——” 柳迎春哭哭啼啼的坐在窑外,惹得薛仁贵有些不满的起身说道, “我不回来,你盼我回来,我如今回来,你就是这样哭哭啼啼么,我在家住上个三两天,还是要出外呀!” 说着,薛仁贵也搬着椅子来到了窑外,跟柳迎春分别坐在窑门两侧,就跟两个石狮子一样! 随着鼓点,两人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发现对方都在看自己,顿时收回了视线! 这一幕,看的台下的观众们都是笑了起来! 在舞台上打情骂俏的,还真挺可爱的! 柳迎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眼眸一转,故作不知的问道, “啊薛郎,不知我那公婆死后葬埋何处啊?” “哦,葬埋在龙头山上!” “依我看呀,不叫龙头山!” “不叫龙头山,那叫什么山呀?” “叫做马头山啊!” “哎,怎么叫马头山啊!” “你看看你,在家的时节,就是与人看马的,今日回来,还是与人看马的,岂不是马头山么,这也是你们家坟地的风水幼!” 柳迎春果然不是好惹的,这言辞犀利,骂得薛仁贵是狼狈不堪! 下面的观众们也都是被逗得哈哈大笑,尤其是那些女同志们,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薛仁贵被抢白了一顿之后,也是不甘示弱! “啊柳氏,我来问你,我那岳父岳母二老死后,葬埋在何处啊?” “我爹娘死后,葬埋在凤凰山上!” 薛仁贵冲着台下的观众挤了挤眼,说道, “哎呀,到了他们家,就是凤凰山了!” 薛仁贵轻咳了一声,说道, “嘿嘿,依我看来,也不是凤凰山!” “那叫做什么山?” “改名叫做穷苦山!” “何谓穷苦山啊?” “你想啊,我在家的时节,你就住这个破窑,我出外一十八载,如今回来,你还是住这个破窑,这也是你的父母生下你这苦命的女儿,嘿嘿,这也是你们家坟地里的风水呀!” 这一番话,引得台下一片嘘声四起,就算你的牧王爷,说这样的话,也是不行的! 确实,这句话太不像是人话了! 你也不想想,人家为啥十八年了还住在这个破窑里,不就是因为你这个当家人不在家,家里也没有进项,只能住在这里吗! 你倒好,不反思自己,反而说是人家的风水不好,果然是个大渣男! 放在现在,这种人估计早就被打死了! 太特么气人了! 如果台上的薛仁贵不是林牧表演的,估计现在都有人想要上去揍他了! 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太可气了! 听到薛仁贵这一番不是人话的言语,柳迎春那副泼辣劲儿又上来了,直接插着腰站在薛仁贵的面前,问道, “薛郎,我来问你,我住在这寒窑一十八载,却是为了哪一个呀?” “你为的是哪一个呀?” “我啊,为的就是你呀——” 薛仁贵也是一脸认真的说道, “柳氏,我来问你,我在外与人看马,为的是哪一个呀?” “你为的是哪一个呀?” “我为的就是你这苦命的人儿呀——” 一番话,气得柳迎春是胸闷头疼,哀叫了一声就瘫倒在了椅子上! 这一下可吓得薛仁贵不轻,开玩笑开大了! 薛仁贵赶紧走上前去,扶住了柳迎春,言道, “柳氏,不必痛哭,我与你带了一件宝贝回来!” 柳迎春看都不看他,声音虚弱的说道, “哎呀,你能有什么好宝贝呀,也不过是马刷子,马嚼子,马环子,马鞭子……” 台下的观众们再次被这番话都逗得哈哈大笑,也是,你一个马头军,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宝贝啊! 薛仁贵也是哭笑不得,于是从腰间掏出了一方宝印,一脸得意的递了过去! “你且看来!” 柳迎春起身接过了宝印,打量了一番,一脸失望的说道, “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块生黄铜,吃也吃不得,用也用不得,待我摔了它!” 说着,柳迎春就抬手准备要摔,唬得薛仁贵赶紧上前拦住,从她手中小心翼翼的抢过了宝印! 这里就能看出王宝钏和柳迎春之间的差距了! 同样都是看到宝印,王宝钏看到薛平贵的宝印,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赶紧欢天喜地的要就要跪在薛平贵的面前讨封! 而柳迎春见到宝贝也认不出来,竟然将这平辽王的宝印,当成了一块生黄铜,可以说是十分的可笑! “我对你实说了吧,为丈夫我保定唐王,跨海征东,挣下这汗马功劳,官封平辽王,这可是平辽王的虎头金印,生黄铜?这样的生黄铜你们家有几块呀?” 薛仁贵一边说着,一边逼近柳迎春! 柳迎春也是被说的羞愧难当,只能掩面后退。 薛仁贵一脸得意的模样,柳迎春也是心花怒放,虽然之前两人拌嘴,但是如今得知丈夫做了大官,之前的一切种种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心中的欢喜了! 柳迎春又从薛仁贵的手里要过了金印,仔细的观看,一听是金印,柳迎春眼珠一转,笑容满面的说道, “薛郎,你我夫妻有了这块金子,去市上换些银钱,买些柴米,够你我夫妻吃半辈子喽!” 听听,这是多么没有见识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呀。 王宝钏和柳迎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在表演的时候,绝对是不能一样的! 两人重新回到了窑内,薛仁贵又是要吃,又是要喝,柳迎春无奈,只能送来吃喝,喝的是白开水,吃的是鱼羹。 薛仁贵多年在外,锦衣玉食,怎么吃的下这些东西,直接将白开水泼在地上,将腥气难闻的鱼羹扔了出去! 薛仁贵感觉到浑身疲惫,准备安寝,柳迎春说这前窑不干净,她要去收拾一下后窑让薛仁贵去住! “夫妻分别十八春——” “奴在寒窑受苦情——” “今日等来明日等——” “等你回来做夫人——” 孙梅将这段西皮摇板唱的是声情并茂,将柳迎春此时的快慰心情全然展现了出来! 等到孙梅下场之后,林牧四下打量了一番,开口言道, “虽然是一座瓦窑,却也收拾得干净!” 突然,林牧低头一看,好像在桌子下面看到了什么,顿时双眼一瞪,弯腰伸手一探,手中拿起一物,气得是三尸神暴跳,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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