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已经垂垂老矣,小姑娘粉凋玉琢,坐在长椅上晃动着小短腿,身后的树抽芽,开花,落叶,年复一年。</p>
听到蝉鸣,小女孩回头看身后的。</p>
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跟她动来动去坐不住的性子相比,一旁的拾更显得暮气沉沉。</p>
他看到远处的风无理,风无理也听到他说的话,笑了笑,他招招手。</p>
但是在旁人耳中,大概只是聒噪的蝉鸣。</p>
小姑娘看那树,看枝头,又钻到长椅下面,一直在找着什么,最后还是没找到,就又乖乖坐回椅子上。</p>
蝉鸣消失了。</p>
其实她要找的那个人,一直就坐在她旁边。</p>
她瞬间扭头看向身后,像有谁跟她躲猫猫,但是身后什么也没有。</p>
小姑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蝉先生呢。</p>
她知道的,这里住着一只妖怪,但是不是那些不好的妖怪,是那些好的妖怪。</p>
那天那条坏狗狗追她,就是蝉先生帮她赶走了,她送给蝉先生的两个月饼,小兔兔钥匙扣,还有前几天送的笔和小本子,都被蝉先生拿了呢。</p>
小姑娘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空,都着嘴吹气,小孩子天真烂漫的。</p>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是小姑娘的妈妈,她给长椅上小姑娘招手。</p>
“回去了,快过来。”</p>
“妈妈!”</p>
小姑娘兴高彩烈地跑过去,牵过女人的手,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长椅,有些低落:“今天也没有遇到蝉先生呢。”</p>
女人抿了抿嘴,夏天都要过去了,蝉怎么可能活过夏天呢,她温柔道:</p>
“秋天到了,蝉先生要回去了,明年你才能看到它。”</p>
女人拉着小姑娘的手回去,小姑娘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树下长椅。</p>
“蝉先生,我们是朋友了吗?”</p>
她喊得很大声,像是不管不顾的,小孩子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上特别执着,女人笑着摸了摸她脑袋,拉着她离开。</p>
可惜没人会回答她,因为就在刚刚,拾已经离去了。</p>
刚刚那声蝉鸣,是朋友间最后的告别。</p>
拾刚刚说的是:</p>
明年见。</p>
明年能见到吗?</p>
拾不知道。</p>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理解他的告别。</p>
如果明年还来这里的话,如果我还记得的话,我想问问你,秋天是什么样子的。</p>
他化作一缕清风,卷起了几片叶子,晃了晃路边的枝头,赶了赶路边的野猫,又有些孩子气地从路边卖气球的小贩里偷走了一个气球。</p>
那个气球随风在城市中飘荡,晃晃悠悠飘过树梢,写字楼的玻璃倒映着天空下飘过一只气球,飞得太高了又落了下来,出现在一对走在街头的母女前。</p>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那个气球,忽然在她面前破裂。</p>
啪的一声轻响。</p>
气球的破裂声中,她好像听到有人这样说。</p>
“明年见”</p>
回头看去,长椅下面什么也没有,她拉着妈妈的手离开,忍不住回头。</p>
风无理也离开,回香烛铺去了。</p>
明年见。</p>
回到香烛铺,刚好有客人来了。</p>
香烛这样的营生,基本都是在像老街这样的地方才有,要在外边街头盘下一间铺子,拿来卖香烛,那得亏死。</p>
事实上,在近几年,香烛铺生意是越来越不好了,平时也就买点蜡烛,细香之类的,给神柜上上香。</p>
王西楼想过要不要做点别的生意。</p>
风无理驳回了。</p>
反正这里住不了几年也要拆迁,没必要折腾那么多。</p>
王西楼喜欢蹲在柜台电脑椅上,看着小徒弟招呼走了客人,她托着脸皱眉:</p>
“讲真的,到时候搬去别的地方,师父又没什么文化,都不知道干什么来赚钱……总不能一直去卖牙吧,很丢人的。”</p>
风无理看了她一眼:“你要赚钱干嘛?”</p>
“不赚钱怎么养你?”她理所当然道。</p>
风无理忽然不想奋斗了。</p>
“想那么多干嘛,你一个活了八百年的老太太,还担心在现代饿死,没钱了我去赚。”</p>
“那不行,我是师父。”</p>
她皱了皱眉:“不准喊我老太太。”</p>
“那你去拍电影吧,去拍僵尸片,本色出演,别人说你僵尸演的不像,你就露出你那两颗獠牙吓死他们。”</p>
风无理挤开她,坐在电脑前,把小僵尸挤到边边上去了。</p>
王西楼就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小徒弟肌肉真结实,邦邦硬的,她就又拍了好几下,邦邦邦地响,风无理回头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她就一阵傻乐。</p>
香烛铺内灯光昏暗,外边老街偶尔有人路过,</p>
“忽然想吸你一口血,尝尝什么味的。”</p>
“我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头僵尸。”</p>
他开了一局游戏。</p>
“师父当了八百年僵尸,都没吸过一次人血,以前还从农人手里买过活鸡,活牛,但是也就那样,看看这脖子,这血管,啧啧。”</p>
风无理在玩着电脑,她就凑到风无理脖子上,冰凉的手指摸在上面,透过皮摸着血管,甚至还吞了吞口水。</p>
风无理总感觉对方在看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块香酥大鸡扒。</p>
他疑惑扭头看她:“你不是不吸血那种僵尸吗?”</p>
“哪有不吸血那种僵尸,你这话就是让狼不出肉改吃水果”</p>
“吸血会对你有不好的效果吗,会不会越来越嗜血,或者上瘾之类的?”</p>
“不吸也已经上瘾了啊。”</p>
她笑着说:“僵尸吸血是天性啊,跟植物向阳一样,而且是戒不掉的,只是师父一直压抑着,压抑了八百年而已。”</p>
“吸我的吧。”</p>
他看着屏幕开着的游戏,这局选了:“你又不早说,早点说我就早点让你吸了,有什么好忍的。”</p>
王西楼嘻嘻地笑,不说话了,看着他打游戏,虽然看不懂,但是她挺喜欢看不懂小徒弟打游戏,一直问各种东西,然后等风无理给她解答这个过程。</p>
虽然解答了她也听不懂。</p>
“怎么不吸了?”</p>
“不舍的,师父心疼。”</p>
“唔,吸一点没事,就当献血,适度献血是对身体有好处的。”</p>
“还有这说法?”王西楼明显不信。</p>
风无理屏幕灰掉,切出去,给她百度搜索了一下,王西楼看到还真适度献血有益身体。</p>
“真的要啊?”</p>
她已经在疯狂咽口水了,今天一直说吸血,就跟大晚上一直谈烧烤一样。</p>
“快点,我游戏复活了就不给你吸了。”</p>
“尝尝味,尝尝味。”</p>
总感觉小僵尸像苍蝇搓手手,抿着唇靠了过去,看着脖子咽着口水,换了好几次姿势,缓缓凑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