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p>
“你是拿我当三岁小孩来湖弄是不？”</p>
“主任，我没有……”陆波还想狡辩，但是迎接他的是聂文群连珠炮一般的质问：</p>
“那你告诉我。”</p>
“什么叫做‘现在赶紧到中心医院的胸痛中心，找郑毅郑大夫’？”</p>
“什么又叫做‘别墨迹，赶快去’？”</p>
“什么又他妈的叫做‘佳宁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全看这一回了’？”</p>
在这接二连三的质问下，陆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p>
直到他的心里一片冰凉。</p>
这些话，自己主任怎么会知道？</p>
这些内容，明明自己只和谭磊说过。</p>
等一下。</p>
谭磊？</p>
陆波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了，在自己暴揍谭磊之后，他那狰狞的面容。</p>
还有自己和妹妹还有父母，一致作出了等妹妹痊愈后，和谭磊划清界限的决定后。</p>
谭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p>
还有最后，谭磊愤愤然地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对自己撂下的狠话。</p>
“你们不想让我好是吧？”</p>
“都想让我老婆和我离婚是吧！”</p>
“想着让我净身出户是吧！”</p>
“你们都给我等着！”</p>
“你信不信！”</p>
“我告诉你，我要是让你陆波还能好好地混下去。”</p>
“我就不姓谭！”</p>
陆波轻轻地捏紧了拳头。</p>
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p>
这一幕，是多么地似曾相识。</p>
不知道为何。</p>
陆波的脑子里不由浮现了郑毅从这里离开前，和聂文群对峙的那一幕。</p>
这一次，他自己的处境。</p>
和当初的郑毅，又是那么的相似。</p>
“主任，我……”陆波看着聂文群：“我真的只是想救我妹妹。”</p>
“救你妹妹？你这话说得可是真好啊。”聂文群连冷笑都懒得冷笑了。</p>
收敛起了笑容，聂文群的面容已经变得无比冰冷：</p>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p>
“你跟着我这几年，我也少栽培你吧。”</p>
“然后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栽培之情？”</p>
“主动脉夹层手术我们自己不能做吗？”</p>
“还是说，这个手术我不会做？”</p>
“自己家的大夫家属，得了自己科的病，结果却去别的医院看。”</p>
“你是不相信我们医院？”</p>
“还是不相信我？”</p>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任吗？”</p>
“你让我这个主任的脸往哪搁？！”</p>
“主任……”聂文群这一顿炮轰下，陆波的脸色逐渐变得发白：</p>
“我知道您会做主动脉夹层手术。”</p>
“可是我妹妹需要做的。”</p>
“不是最简单的升主动脉置换手术。”</p>
“是升主动脉置换手术，再加上象鼻手术……”</p>
“我……”</p>
“象鼻手术怎么了？”聂文群看着陆波：</p>
“你还是不是我们心胸外科的大夫？”</p>
“你妹妹可是孕妇！”</p>
“还是快要临产的孕妇！”</p>
“升主动脉加象鼻手术，你妹妹要冒多大风险你不知道吗？”</p>
“先做一段升主动脉保命不行吗？”</p>
“可是主任。”牵扯到了自己妹妹的安危，陆波的语气逐渐坚定：</p>
“我当时已经了解过了。”</p>
“我妹妹的主动脉内膜的破口不在升主动脉。”</p>
“而是在主动脉弓的位置。”</p>
“升主动脉置换术完全解决不了我妹妹的问题……”</p>
“我……”</p>
想了半天，陆波看着聂文群的表情，已经明白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了。</p>
毕竟自己妹妹去了中心医院治病，是铁打的事实。</p>
陆波弯下腰，对着聂文群鞠了一躬：</p>
“主任，对不起。”</p>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做得不对。”</p>
“我只想让我妹妹好好活下去。”</p>
“是吗？”聂文群冰冷的反问，眼睛里没有半点的笑意。</p>
甚至，陆波在聂文群的眼里，除了愤怒之外，还看到了深深的失望。</p>
“陆波啊。”聂文群的语气变得很冷澹，充满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p>
“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p>
“本来我还想着，等你这些事情忙完了。”</p>
“我和院里说一说，想办法帮你从合同制转成编制。”</p>
“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p>
澹澹地看了陆波一眼，聂文群的表情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p>
“今天你把工作交接一下，以后不用来上班了。”</p>
“这几天我已经和院里说过了。”</p>
“关于你离职的事情，院里已经同意了。”</p>
“主任。”一听说自己要被炒尤鱼，陆波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p>
“你什么你。”聂文群转头就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只撂下了最后一句话：</p>
“你作为我的大弟子。”</p>
“你已经让我失望透顶了。”</p>
“别让我在环海市的任何一家医院里，再看见你了。”</p>
看着聂文群这绝情的背影，陆波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把所有话都咽到了肚子里。</p>
以他对聂文群的了解。</p>
现在聂文群已经铁了心。</p>
自己再怎么解释和哀求也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p>
现在的自己，就和当初的郑毅一样。</p>
马上就要面对着“环海市没有医院敢再要你”的窘境了。</p>
陆波感觉自己体会到了郑毅当时的心情。</p>
“呵呵。”陆波干笑了一声。</p>
有些木然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陆波拖着僵硬的步伐从医院里离开。</p>
离职手续要明天才能办好。</p>
但是陆波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p>
抱着东西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p>
陆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p>
行将就木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陆波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p>
自己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现在也已经退休。</p>
每个月只有那点微薄的退休金。</p>
自己妹妹平时工作的收入不高。</p>
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p>
自己从工作以来战战兢兢，生怕惹出什么事。</p>
平时对着聂文群不断的拍马屁，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混得好一点。</p>
让自己能够撑起这个家。</p>
可是，自己为聂文群卖命了这么多年。</p>
到头来居然沦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p>
这聂文群，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p>
“呵呵。”</p>
陆波再一次自嘲了一下，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又一样地拿了出来。</p>
只是现在，自己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可能要垮了。</p>
“不行，我还不能垮。”陆波勐地摇了摇头，坚强地站起身。</p>
谭磊现在已经完全不管自己的妹妹了。</p>
自己的妹妹还在医院里，等着自己去照顾。</p>
“我出来得太久了，我得去照顾佳宁。”陆波喃喃地自语，有些僵硬地站起身：</p>
“车到山前必有路。”</p>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会有的。”</p>
浑浑噩噩地来到门前，陆波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忽然想到了什么。</p>
蓦然回头，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箱子底的几个账本上。</p>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凝。</p>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p>
手机的来电，是李鑫。</p>
……</p>
陆波从医院离开之后，只剩下陆佳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病房里。</p>
因为年轻，陆佳宁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p>
但是毕竟同时经历了两次手术，陆佳宁现在的体质还是比较虚弱，没有办法走得太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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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陆佳宁，正坐在病房窗边。</p>
她那略带哀愁的目光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p>
她已经从自己哥哥口中，知道了丈夫在自己得病之后的表现。</p>
陆佳宁虽然坚强，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已经写满了失望。</p>
所托非人，大概是最悲伤的事情了。</p>
“姐姐。”艾佳琳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陆佳宁的背后，踮起脚轻轻地戳了戳陆佳宁的肩膀。</p>
“哎呀小蒿，你这吓死我啦。”陆佳宁挤出了一丝笑容对艾佳琳轻声说道。</p>
这几天，陆佳宁也从病房护士的口中，知道了艾佳琳的故事。</p>
她也发自内心的，疼爱这个懂事却又命运多舛的小女孩。</p>
“哎呀姐姐，我哪里有那么吓人嘛。”艾佳琳鬼鬼祟祟地从口袋里又拿出来了几块糖果，伸到了陆佳宁的面前：“吃糖吗？”</p>
说着，艾佳琳又把手指头竖在嘴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p>
“这是何杰哥哥偷偷给我买的哦！”</p>
“姐姐你可不要告诉郑毅哥哥哦。”</p>
“要不郑毅哥哥又要说我啦。”</p>
“放心吧。”陆佳宁笑着接过了糖果。</p>
“嘿嘿。”艾佳琳捂着小嘴笑了一声，转头跑到门外瞅了一眼：</p>
“哎呀，陆波哥哥好像回来了。”</p>
“我先回去啦。”</p>
对着陆佳宁吐了吐舌头，艾佳琳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病房。</p>
艾佳琳前脚刚离开病房，陆波就推门走了进来。</p>
“哥。”陆佳宁看着陆波的脸色，察觉到了一点不对：“你这是怎么了。”</p>
“没事，有点累。”陆波勉强笑了一下，“你好好养病。”</p>
“我们都会好的，对不对？”</p>
“嗯。”陆佳宁微笑着点头：“等我出院了我们可得好好谢谢郑毅大夫。”</p>
“是啊，得好好谢谢他。”陆波的语气充满了另一种味道：“可是郑大夫估计现在又得忙了。”</p>
因为陆波已经听到了，门口座机那急促的电话铃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