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登上了神圣天国大教堂。</p>
神圣天国大教堂是整个来茵王国最高的建筑物，比大钟楼与王宫，都要高。</p>
它由白、红、绿三色花岗岩以几何图桉装饰而成，顶端穹顶圆润洁净，古典，优雅，与神圣，尽数汇集于这栋庄严的建筑物之上。</p>
这座教堂于诺顿王国初期开始建造，直至诺顿王国灭国当年，方才建造成功，历时一百二十七年。</p>
在这个拥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用一百多年来建造一座教堂，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p>
当初，诺顿国王为了彰显众生之于星辉女神信仰的忠贞与其至高无上的神圣，整座教堂的建造过程中，没有任何超凡力量参与。</p>
它的一砖一瓦，每一处缝隙与阴影，都是由最为纯粹的人力填补而成。</p>
教堂建成之后，血与汗与苦痛与虔诚，似是成功使女神为之侧目，赋予其至高无上的璀璨辉光，护佑其屹立不朽。</p>
时至今日，它依然彷若新建而成一般，没有半分历史的痕迹留存其上。</p>
按理来说，这么神圣的地方，是不可能有人能登临其上的。</p>
毕竟，它比世俗最大权力的掌控者，还要更高。</p>
但林恩，确确实实的站在了上头。</p>
“我，我们这样.......真的好吗？”</p>
跟在他身后的夏洛特两腿都在发软。</p>
在她看来，站在教堂顶上，无异于立于神灵之上。</p>
这是会遭受天谴的啊！</p>
对此，林恩只笑笑：“神灵可不会在乎人类的异想天开.......再说了，如果要找麻烦的话，也得去找构筑这里的人才是。”</p>
“构筑这里.......”</p>
夏洛特第一个想到的是诺顿国王，但听他的语气，好像又不太像。</p>
勉强着恢复平静，她再度问道。</p>
“所，所以，我们爬到这上面来，是，为了什么？”</p>
“自然是为了看戏咯。”</p>
相较于夏洛特的凝重，林恩显然要轻松太多。</p>
他微微低头，俯视全城。</p>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p>
当大坝被打开一个口子，尽管这个口子很小很小，但它仍然破坏了原本安稳的构造，庞大的压力，将会在刹那之间吞噬原有的一切。</p>
在林恩于安东尼医生的诊所当中说出那番约等于毫无人性的话语之后，平静底下的黑暗，瞬间便撕破帷幕，涌上天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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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开的时候，大厅内所有人都已经变了个样。</p>
有人赤红着眼撕咬着眼前位置上的同伴；有人拿起拳头砸烂了身边人的脑袋；有人扑向另外的人开始行使马赛克之事。</p>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p>
而变化的，不仅仅只有他们。</p>
街道上，富人拿起冷若寒霜的武器毫不留情地鞭挞弱小；店铺中，店主们用着尖锐刻薄的话语撕扯员工们脆若蝉翼的心防。</p>
所有的事情，都与初见到之时开始翻转，并且变本加厉。</p>
林恩站在穹顶之上环顾周围，所见之处尽是赤色的火焰与猩红血海。</p>
“人间地狱啊.......”</p>
他低声喃喃着。</p>
其实他有预想到这种可能。</p>
无论表象如何，根据之前的经验来判断，这座幻境的地基构成仍是欲望，而欲望，又是不可能被永久压制住的东西。</p>
表面上的平静，就像是堵住管道的淤泥，它并不能永久填上这个坑，只会使它面对着的东西的压力一点儿一点儿激增，当爆发的那一刻，脆弱的塞子面对铺天盖地的恶念，将再也无能为力。</p>
不过眼前这幅炼狱绘图，还是令这位始作俑者心中多多少少泛起了点点涟漪。</p>
当然，也只是一点点。</p>
“混，混蛋！</p>
”</p>
气喘吁吁的干涩吼声从穹顶之下传来。</p>
林恩低头看去，是追过来的安东尼医生。</p>
他仰着脑袋，浑浊的眼眸当中尽是怒焰。</p>
“孽畜，你造成了这一切的乱象，还站在教堂之顶！你，你，胆大包天！</p>
”</p>
安东尼医生指着下方的乱象：“看看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你破坏，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p>
“你，你要是还有良知，就赶紧下来，向众人跪拜，向神灵祈祷，承认你的错误，让大家原谅你的暴行！</p>
”</p>
“暴行？”林恩歪了歪脑袋，“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忏悔的话，我还是会的。”</p>
他低头看着光滑穹顶上倒映着的自己。</p>
“真抱歉。”</p>
“混蛋！</p>
！”</p>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这不是道歉了吗？”林恩似是不解问道，“我不是忏悔了吗？”</p>
安东尼医生气的胡子都在颤抖：“你，你这是在道歉？！”</p>
“那不然呢？”林恩耸耸肩，“难不成要我换上悲怆的表情，流下虚伪的泪水，跪倒软弱的双膝，再用肉眼可辨的谎言于神像面前叨叨吗？”</p>
“那才是真正的不虔诚吧？”</p>
“你.......你.......”</p>
安东尼医生是纯粹的研究学者派，对于侮辱人的话语并不擅长。</p>
被年轻人如此呛声，他竟然一时间找不出个可以反驳的话。</p>
深呼吸，安东尼医生收敛起情绪身侧忽有微光闪烁。</p>
“只要解决了你，一切都能恢复正常。”</p>
他喃喃着，忽地手掌虚握。</p>
闪烁着银光的手术刀，悄然出现在他的掌中。</p>
林恩眉头微微蹙起。</p>
安东尼医生虽然是医疗师，但也是三阶段的医疗师，光用魔力碾压都能压死十个现在的他。</p>
真要动手，林恩是绝对不可能讨得到好果子吃的。</p>
不过，他并不慌。</p>
林恩之所以将观察地点选择神圣天国大教堂，除开他高之外，还有一个原因。</p>
“你敢在神灵面前不敬？”</p>
他的声音澹薄的像是北方冻原上的千年深雪，光是用听觉感受，便足以令人遍体生寒。</p>
安东尼医生的手，也彷若结了冰似的，一动不动。</p>
神像之前禁止动武，是这片大陆上亘古以来的规矩。</p>
一旦打破这份规矩，不用神灵亲自降下神罚，周围的信徒们便会自告奋勇地给予其惩戒。</p>
就算可能豁出生命，也有人会这么做。</p>
信仰之所以恐怖，便是因为它很容易在人的心中竖起，并高于所有之上。</p>
不过很显然，它并不存在于林恩心中。</p>
林恩没有关于神灵的信仰，他的父亲也没有，甚至于他传承至今家族的所有成员，都没有。</p>
艰难的生存用事实告诉他们，与其想着神像祈求怜悯，不如要求自己掌控强硬。</p>
所以，他才敢站在这处神圣教堂之上。</p>
在没有信仰的人眼中，褪去神圣光辉的教堂，除开好看一点之外，与其他建筑并无区别。</p>
当然，林恩从不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其他事物身上。</p>
信仰固然坚实，但欲望也并非弱小之物，其二者，甚至可以互相融合交织。</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