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肆之后，陈长生提着那个酒葫芦去往了坊外。</p>

在距离秋月坊十里地处，坐落着一座山峦，据传闻说，这山里面曾经来过神仙，神仙传下仙法，滴下三滴露水，化作了一处道观。</p>

道观名为流云。</p>

四十年前，流云观的老观主从山下收了三个孩子，各赐他们一个不得了的道号，玄天，玄地，玄黄。</p>

老观主不懂道法，但口气却不小，天地玄黄，四个字，全都丢了出去，毫无规矩可言。</p>

但就是这样一个口气极大的老头儿，却活了足足一百四十多年。</p>

陈长生提着酒站在山门外。</p>

三年没来，如今上山的路已经有了石阶，想来是三玄在这些年不断垒起来的。</p>

他迈开步子，踏上了那台阶。</p>

一步也没有漏过，直到来到那山上的道观门前。</p>

三玄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p>

转眼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了，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皱纹，身形伛偻，已至暮年。</p>

“见过陈先生。”</p>

三玄齐声道了一句，恭敬俯身。</p>

陈长生抬手道：“不必客气。”</p>

玄天上前来，说道：“陈先生，师父他……”</p>

他话没说完，却已低下头来，眼中多了几分落寞。</p>

一旁的两位师弟也是如此。</p>

陈长生见他们三人这般神色，忽的反应了过来。</p>

“他死了？”</p>

玄天闭上了双眸，道了一声：“无量天尊。”</p>

陈长生一时有些恍惚，他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酒，本想着坐下与那老道士闲聊几句，再小酌两口。</p>

如今看来，恐怕是没有机会了。</p>

陈长生叹了口气，说道：“带我去看看他吧。”</p>

“先生请。”</p>

玄天带着陈长生朝着道观里走去。</p>

顺着道观后面的一条小道，几人来到了后山上。</p>

哪里矗立着一座孤坟，其碑上写道——流云观观主洪三才之墓。</p>

陈长生站在墓碑前沉默许久。</p>

洪三才应该是他如今见过最长寿的人了。</p>

陈长生问道：“洪老观主仙逝前可有什么吩咐？”</p>

玄天说道：“师父他让先生您来定夺。”</p>

陈长生接着问道：“还有呢？”</p>

玄地上前道：“师父还留下了一个疑问。”</p>

“问的什么？”陈长生问道。</p>

“师父让我们问先生您……”</p>

玄天迟疑了一下，说道：“可否求得长生？”</p>

陈长生没有回答，又问道：“还有呢？”</p>

“没有了，师父问完这句便仙逝了。”玄天说道。</p>

陈长生点头表示知晓，目光看向那座坟墓。</p>

良久之后，他将手中提着的酒葫芦打开，倒在了墓碑前。</p>

酒水流淌下来。</p>

落在地上，再沁入地下。</p>

没想到，这酒打来，却成了这般用途。</p>

谁又想到转眼之间，就物是人非了呢，陈长生心里郁闷，对于缠在他身上的诅咒，也越发讨厌了起来。</p>

葫芦里的秋月酿流干了，陈长生慢慢回过神来。</p>

陈长生无奈摇头，对着那孤坟墓说道：“我还以为你能活再活个十几年呢。”</p>

“洪三才啊洪三才，亏你叫这个名字，天地人三才，你是一样都没求得，到死的时候还在执着于这样的问题，你又不是蠢，又怎么会想不到呢。”</p>

后方的三玄左右看看，都有些不解。</p>

先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p>

陈长生收回目光，他转过身来，看向了面前的三玄。</p>

“你们师父修了一百四十七年的仙，到头来却不如常人活的逍遥自在，终究难过。”</p>

“我与你们师父也算故交，他虽交代下来让我来安排你们三人，但事情始终不该由一个外人来决定，这不合规矩。”</p>

陈长生道：“所以，往后种种便由你们自己决定吧，要走要留，都随你们的遍。”</p>

玄天听到这话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