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看着她咬紧了双唇,也未在意,而是借着刚才她唱的歌词笑着问:“姐姐十九岁,在干嘛?”
“刚上大学,画了第一篇短篇漫画,然后投稿被拒绝。”
“难过吗?”
“没有,只是被打击到,我发过去之前,觉得自己一定能得奖。”季梨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失言,将问题抛了回去,“你呢,十九岁在干嘛?”
她一不小心就认真回答了。
十九岁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凭着一腔热情第一次画了有起承转合的完整短篇,自己看觉得才华横溢,怎么看都是能拿奖的水准。
被退稿还老伤心,在宿舍骂着肯定有黑幕,拿奖那部哪有她画得好。
很幼稚却也很青春。
以她现在的眼光看,那个作品就是分镜杂乱,设定不清,纯粹自嗨。
正是那么多的失败塑成了现在的她,一切都有意义。
陆离声音变轻了,连感情都变淡了似的,“经历着人生里面最大的认知颠覆吧……”
季梨看着他,他马上露出个腼腆的笑,“姐姐想知道吗?我可以都告诉姐姐。”
“不想。”季梨扭过头。
季梨不会承认自己对此感到好奇,如果听了陆离的答案,他们的关系就变亲密了吧。
她不想这样,不过她今天的行为似乎没多少说服力。
一定是因为之前欺负他太厉害,现在看到他生病都觉得自己应该负责……
那方面没法负责,至少这方面不能丢下他不管。
季梨转了话题:“为什么不去医院?”
陆离犹豫了一会:“不想去。”
“怕打针?”
陆离含糊应了一声。
“小孩子。”季梨得意地笑,好像自己抓到了陆离的痛脚。
陆离没争辩,他依靠着车窗,难受地闭上了眼。
-
季梨家是两层的复式楼,爸妈担心她住不习惯,特地找了以前的设计师来料理这套房子,除了没有地下室和三层的小阳台,这边和她家里别墅几乎没多大区别。
一楼有一间客房,以前都是陈然过来了住,在分手后,季梨已经让家政工人崔阿姨把里面的私人物件连同他送的东西一起全部打包寄给了陈然。
季梨领着他走进客房,打开壁灯,“你今晚睡这里。”
她指了一下床,上面是崭新的床单和被套。
陆离十分拘谨,他连那罐蜂蜜都还拿在手里,季梨止住自己想把他按到床上坐着的冲动:“一楼随便用,不准上二楼。”
二楼是主卧,除去招待朋友和享受绝佳影音体验,她一般都在二楼活动,放他进来也是考虑过并不会打扰到自己。
他无措地枯站着,勾了下身,“谢谢姐姐。”
季梨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放轻了声音:“这件事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知道。”陆离落寞地笑了,“不会和人说。”
“蜂蜜给我吧。”她叹了口气,准备上去接过来,陆离却后退了一步。
“等会。”他将罐子在自己衣服上擦拭了会,有些窘迫,“有汗。”
季梨捧着蜂蜜,想着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他们真的没有多熟。
她出去放好蜂蜜,给他把背包拿了进来,他还站在原地。
他明明就很干净,无论是长相或是别的。
“为什么要说喜欢我这个类型?”季梨倚着门框,问完后心虚地补充:“是偶然听到的八卦……”
“因为就是喜欢啊。”陆离凝视着她,隔了会才补充了一句,“你这个类型。”
季梨一个字也不信:“才认识几天,你就知道我是什么类型了?”
陆离笑意渐深:“知道啊。”
“你骗鬼啊!”季梨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客房,直接上了二楼。
他怎么可能知道,根本没讲过几次话,他肯定对她误会很大,这种纯情小男生最喜欢乱脑补了!
-
季梨是独生子女,家里连亲属都很少,小时候虽然交际圈里面充满了同龄人,可这么有作为姐姐的意识还是第一次,也许是看他生病了,又或许是之前歉疚感的叠加,不论是哪种原因,她确实在半夜醒过来的时候,下楼去看了下陆离的状况。
她看着体温qiang上面的读数,确定他退烧了。
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理由住在办公室里。
是出于金钱方面的考虑?
公司附近的房租确实很贵,即便是合租都不便宜,她听赵玥说过,跑遍了公司周围的房源,被价格劝退后,租了通勤一个多小时的房子,当然那也谈不上便宜。
季梨很少会考虑价格,她的所有物欲都能被轻易满足。
她难得地考虑着这种远离她生活的问题,眼前的男性青年安静地如雕塑,只有稍微粗重的呼吸在提醒她,他是个病人。
他有优越的眉眼,难怪他们公司小姑娘都趋之若鹜,这是她学生时期最容易心动的长相,一张初恋脸。
现在睡着了,又是一脸的无害。
和那天早上一样……
季梨意识到自己发散性思维跑得有些远,忙制止住自己往下想,她不该对陆离展现太多善意,她稍微松懈一点,都快被他无辜的眼神动摇了。
她看着床头柜上的空杯子,将自己拿着的半杯水倒了一大半过去,自己喝完最后一口,便走出房间,随手放到开放式厨房靠边的料理台上。
陆离向来睡得浅,哪怕是生病了。
更别说季梨笨手笨脚摸黑拿体温枪制造出了不小的响动,他早就醒了。
他睡前已经喝了很多水,虽然季梨只是放他进来,什么也没和他说,但是她家什么都有,而他素来都很会照顾自己。
这次感冒来得凶,大概是因为好多年没生病了,可能这两年生活太好,把他也养得矜贵了,换做以前,睡一晚上就该好。
不像现在,拖了两天,还是晕得难受。
他掀开了薄被,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将里面还温热的水全喝了下去。
公主救了恶龙。
陆离没来由地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