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被围困的第六天。</p>
自打三日前辽人与叛军展开了正式攻城之后，几乎每日都要组织起一波凶勐的进攻，大约会持续两三个时辰左右。</p>
战况非常惨烈。</p>
到今天为止，东京禁军的弓箭及守城器械辎重如滚木礌石的储备已经基本见底，再往后，就只能拆城中百姓的房子了。</p>
实际后备军已经开始拆了！</p>
李纲和张叔夜昼夜坚守在城门楼上，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满眼全是血丝。</p>
三万禁军已经减员近三成，目前能坚持作战抵抗的也就是两万人不到，而这两万人再分散到四周城门及城墙防线上，每段阵线的防御力量之薄弱可想而知。</p>
东京城中阴云密布，越来越多的人都对守住东京的信心不足。</p>
唯一能让禁军士卒士气提振的，还是皇太子赵桓带着其他几个皇子率禁卫仆从数百人也上了城楼与禁军一起作战。</p>
虽然他们的作战大多是形式上的，但还是让东京人精神为之一振。</p>
张叔夜面色阴沉，他一直在紧盯着辽人大营的动静，尤其是耶律熬卢斡手下那支铁林军的动向。</p>
好在重骑兵在攻城战中能发挥的作用不大，他们暂时也派不上用场。</p>
李纲匆匆登上城楼，见皇太子赵桓也和皇九子赵构、皇三子赵楷上来，便拱手道：“见过三位殿下！”</p>
赵桓匆匆挥挥手道：“李相不必多礼。”</p>
赵佶这几个儿子这两天的表现可圈可点，让李纲和张叔夜以及所有人都有些刮目相看。</p>
本来很多对赵宋皇室失望的人，心头也情不自禁燃起了一丝希望。</p>
不说别的，能敢上城楼来与军卒同甘共苦，并肩作战，这就算是难能可贵了。</p>
金人大营中，通往城下的地道还在继续挖掘，而那三座土山的堆砌已经基本完成。</p>
张叔夜向李纲沉声道：“李相，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辽人便会使用大型投石机，一旦如此，城中必伤亡惨重，必须命城中百姓家有地穴的避入地穴，没有地穴的也尽量留在室外的开阔地带。”</p>
李纲面色凝重，缓缓点头：“吕相早已安排。可惜城中兵马有限，否则这种时候，应当派兵出城时时袭扰辽人，烧毁他们的投石机械，至少延缓他们的工程建造。”</p>
皇九子赵构突然在旁插话道：“张太尉，李相公，不知我师傅去搬救兵可快到了？”</p>
李纲愕然：“殿下说你师傅？”</p>
皇三子赵楷在旁低道：“九弟说的便是王少师！王少师曾奉皇命教授九弟弓马骑射，所以九弟才有师傅这一说。”</p>
李纲闻言沉默片刻，才叹息道：“从京东东平至东京，约八百里，往返就是一千六百里。王少师走了已有六七日，以他脚程昼夜兼程应该已至东平了吧，但兵马调集行军可不是小事，就算王少师此时已经带数万大军火速驰援东京而来，至少也得十日后方能到达！”</p>
日行八十里，已是李纲以最高限来算了。</p>
毕竟数万大军行动多数是步卒，且拥有辎重，纵然急行军最多也就日行七八十里，再多就不是人力所能承受。</p>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p>
以东京此时的局面，再坚守十天还不城破的可能性并不大。</p>
若是辽人使用了重型投石机，城中伤亡尤其是城墙的损毁必特别巨大，也会加速东京城破的过程。</p>
城门楼上的气氛无比凝重。</p>
众人众兵默然不语，此时只有张叔夜慨然道：“唯死战，以身殉国尔！”</p>
李纲老泪纵横，也振臂高呼道：“死战，不退！”</p>
旋即，城楼上的众多军卒也渐渐开始振臂悲哀大呼死战不退，很快这种哀兵决然的情绪就蔓延到了整个城墙上。</p>
对面的辽人大营中，耶律余睹在马上冷笑道：“苟延残喘，最多两日，本帅便拿下东京，屠灭赵宋皇族，拱卫陛下在东京称帝！”</p>
耶律熬卢斡哈哈大笑：“元帅，朕早就等着这一天了！”</p>
两人旋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p>
他们在契丹国内争权事败，无奈败退进大宋境内。正好遇上梁世杰起兵反叛，故就利用梁世杰，先攻下河北各州，又急速奔袭东京，只要灭了大宋，他们就能在中原建功立业，与辽分庭抗礼。</p>
而假以时日，他们也必定率军杀回契丹，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p>
两人身后的梁世杰面带冷笑。</p>
他悄悄向自己身侧的白衣小将陆彬使了一个眼色。</p>
陆彬不动声色催马离开辽营，转眼不知所踪。</p>
第七日。</p>
辽人终于使用了投石机。</p>
在冷兵器时代，投石机的主要作用就是攻城。</p>
相比较云梯、冲车和攻城塔，投石机投掷出的石块能将黄泥城墙轻易击塌，即便是东京这种宽厚坚硬的青砖城墙也经不住上百公斤石弹的长时间连番打击。</p>
古代攻城一旦城墙垮塌，就意味着进攻方获得决定性胜利。</p>
通过缺口涌入城市的骑兵重装步兵，可以迅速朝城市中心前进，而没有了城墙保护的守城部队只能和攻城部队死战。</p>
由于攻城部队普遍占据人数优势，一旦城墙被破就意味着守城失败。</p>
漫天硕大的巨石在半空中呼啸而至，几乎所有宋军都面露惧色，仰头观望，做好了逃避的准备。</p>
有多块落入外城，惊天动地的震动响彻全城，烟尘漫卷，不知道损毁了多少民房，又不知碾死了多少百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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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多数石弹都冲着东京的城墙而来。</p>
轰轰轰！</p>
巨响连连传来，烟尘散尽，李纲张叔夜带兵所在的这段主城墙，被生生砸出了一个十余丈大小的缺口！</p>
此时，辽人大营中牛角号呜咽响起，一支铁林军所属终于发动！</p>
千把人的重装狼骑如钢铁洪流般冲杀过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