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p>
无数老兵翘首以盼。</p>
城中老妪，孩童，乃至是半废之人，皆艰难的来到了城门口。</p>
迎着风杀，迎着飓风。</p>
望向那久久没有动静的大漠。</p>
时间在流逝。</p>
十分钟。</p>
二十分钟。</p>
三十分钟。</p>
一个小时。</p>
两个小时。</p>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p>
“小昊，他失败了吗……”</p>
老兵们愣愣出神。</p>
心中好似被一只大手攥紧着，只觉得鼻尖发酸，心口憋得难受。</p>
更有甚者，直接扭过头去，悲怮的哭出声。</p>
孩子们懵懵懂懂，也跟着大哭起来。</p>
撕心裂肺。</p>
纵是漫天黄沙，也无法压住这股悲意。</p>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p>
为秦昊伤感。</p>
幼时气悬一线，性命垂危，无父无母，像是小孤儿，虽有长安城照料，但他还是有些孤单。</p>
他那时候很活泼，总缠着他们这些老兵，要习武，要锻造武器，说是要出城厮杀，保卫长安城，保护大家。</p>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身体却开始逆生长。</p>
十八岁的年纪，力量不如小姑娘，个子不如十二三岁的孩童。</p>
在这惨烈的长安城，近乎是个废人。</p>
可他没有放弃。</p>
无法习武，不能上阵杀敌。</p>
他就开始掘墓。</p>
安葬老兵。</p>
将每一个战死的英灵都铭记于心。</p>
直到……</p>
他得到了一把魔刀。</p>
迅速获得了强大的实力。</p>
开始了孤独的一人守城。</p>
长安城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秦昊日日夜夜在守城。</p>
每天迎着黄沙，看着日出日落。</p>
每每想起，他们这些老人的心都像是刀搅般痛。</p>
他太孤独了。</p>
幼年如此。</p>
成年亦是如此。</p>
他本该名扬天下，威临南域的啊。</p>
如今，为了他们这些人无法完成的梦想，独自一人冲入了大漠，深入妖城，要将虎威大将军迎接回来。</p>
这本该是他们的责任。</p>
却压在了一个十八岁孩子身上。</p>
如今秦昊迟迟未归，他们怎能心安。</p>
只觉得悲凉。</p>
晚年凄惨。</p>
上天为什么要让那个孩子命运多舛！</p>
有老兵狠狠给了自己几巴掌。</p>
不解气。</p>
想冲出长安城，找寻秦昊。</p>
找寻那个每日驻守在城墙之上，巍然不动，如一座天渊般坐镇着长安城的年轻背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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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悲愤。</p>
长安城，何时需要一个孩子来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和使命。</p>
他们甚至觉得，死了才好。</p>
死了，秦昊就不会选择死守这座孤城。</p>
会离开这里，会远走大漠。</p>
回到繁华而昌盛的人类都城。</p>
“爷爷奶奶，小昊叔是死了吗？”</p>
有孩童懵懵懂懂，问出了这句令无数老兵心颤的话语。</p>
有老妇人蹲下身子，恸哭：“不，他只是出城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的。”</p>
回来……</p>
此话一出。</p>
一时间，气氛低沉了起来。</p>
轰——！</p>
就在这时。</p>
如同闷雷般的沉闷之音在大漠中响起。</p>
那像是有人在举着重物前行。</p>
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踏在了他们心头。</p>
下一刻。</p>
一尊金木棺椁，率先撞破沙尘。</p>
紧接着。</p>
一道消瘦的身影一步步走出。</p>
他像是苦行僧，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这苍茫大漠中。</p>
明明没有气血冲宵，更无任何运力。</p>
漫天黄沙却仿佛停下。</p>
凝固在了这一刻。</p>
阳光洒落而下。</p>
照耀在地面。</p>
金灿灿一片。</p>
刹那间，举世失声。</p>
所有人都呆愣住了。</p>
约莫几息过后。</p>
“小昊，他回来了！”</p>
有老兵惊呼。</p>
声调勐然拔高。</p>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p>
整个长安城，无论妇孺病残，彻底沸腾，炸开了锅。</p>
他们喜极而泣。</p>
“他回来了。”</p>
“小昊回来了。”</p>
“他没事。”</p>
“这孩子命硬，老天收不走他，”</p>
见到秦昊平安归来。</p>
纵是再铁血的汉子，大悲大喜交加，也不禁老泪纵横。</p>
再也抑制不住那股情绪。</p>
彻底发泄了出来。</p>
秦昊举着金木棺椁。</p>
眼眶同样有些湿润。</p>
他走入城内。</p>
将金木棺椁放下。</p>
“大将军，归家了！”</p>
秦昊的声音变得高昂。</p>
变得气宇轩昂。</p>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p>
声音震动长安城。</p>
他在告诉虎威大将军，已经回到家了。</p>
亲人，就在这里。</p>
这份葬词，迟了三十年。</p>
今日，终是圆满。</p>
这迟迟无法返家的英灵，终是落叶归根。</p>
久久过后。</p>
“安息吧。”</p>
秦昊伸出手，缓缓将睁开的眼眸合上。</p>
恍忽中，他似乎真的看到了虎威大将军的英灵，在向他点头。</p>
随后化为金色的光点，洒满了整个长安城。</p>
一种由衷的归属感，在他们每一个人心中扎根。</p>
人族，就是这样的群体。</p>
为了心中的归属感，他们可以迎着敌寇冲锋陷阵，可以死守一座孤城六十余载，亦会为了亲人的离世，而百感交集，悲痛欲绝。</p>
所有人静静的看着秦昊。</p>
看着这个半大点的孩子。</p>
欣慰而自责。</p>
他们无法想象，冲入一座拥有千千万万妖族的暹罗城将虎威大将军的尸体迎回来，会遭受怎样的生死厮杀。</p>
那一定是一次惨烈的战争。</p>
是的。</p>
战争。</p>
而不是战斗。</p>
属于秦昊一个人的战争。</p>
他身上那近乎凝固的血浆，被鲜血染红的虎魄刀，就是秦昊厮杀的证明。</p>
见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秦昊甚不在意道：“这不是我的血，全是那些妖族的。”</p>
“小昊……”年迈古稀的老妇人们眼泛泪花，苍老干枯的手覆盖在秦昊身上，不顾他身上的腥臭，一个劲的攥紧着。</p>
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p>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秦昊的名字。</p>
就像是归家的孩子，在母亲怀中倾诉。</p>
母亲耐心听着，一遍一遍的抚平孩子的情绪。</p>
秦昊只觉得眼眶湿润。</p>
他赶忙擦拭。</p>
露出了一抹笑容：“爷爷奶奶们，我去守城了，最近一段时间，那些妖族应该是不敢来了。”</p>
“我想……为长安城开疆扩土。”</p>
此话一出。</p>
老兵们皆颤。</p>
开疆扩土！</p>
恢复大漠。</p>
这就是西征军义无反顾来到荒凉大漠的目的。</p>
百万里大漠，西域二十三城。</p>
除了长安城，其余城池尽数沦陷。</p>
沦为妖族的杀戮乐园。</p>
想夺回更多人族故地，难如登天。</p>
“我们守不住。”</p>
有老兵语气低落。</p>
是啊。</p>
纵然能打下来，他们拿什么来守。</p>
苍茫大漠，妖族何止百万。</p>
长安城，却尽是妇孺病残。</p>
唯一有能力的，也就秦昊一人。</p>
“旗帜所在，即为人族疆域，妖族禁行。”</p>
秦昊并不在意，只是认真说道。</p>
守城，是西征军孤守六十年的最后底线。</p>
恢复大漠，是一万三千名老兵的目标。</p>
他或许无法做到，但在他有生之年，他要让人族的旗帜，遍布他所能守护的疆域。</p>
有些不自量力。</p>
更有些天真。</p>
但这事，他不做，谁来做？</p>
他是长安城唯一的年轻人。</p>
继承了西征军的意志。</p>
他就是这支西征军的延续。</p>
生于长安，死于长安。</p>
这是他的宿命。</p>
他无法推托。</p>
所有老兵沉默。</p>
他们的志气已在这迟暮的年龄被磨平。</p>
可秦昊不同。</p>
他才成年。</p>
他还有着满腔的热血。</p>
他要完成西征军未完成的使命。</p>
他们，如何拦？</p>
“既然你想，那就放手去做吧。”</p>
一名独臂老兵这样说道。</p>
其他人也附和。</p>
看着秦昊离去的背影。</p>
他们情绪悲恸，难以自持。</p>
冲入妖城厮杀而归，斩杀妖兵数千，这份战绩，理应轰动隋国。</p>
秦昊理应享受天下百姓的爱戴，受尽天下人的歌颂与膜拜。</p>
他应该在金銮殿内，加封进爵。</p>
在满是红毯的故乡，荣回故里。</p>
在天下才女的京城，金玉良缘。</p>
可现在，这个孩子带着满身的伤痕，依偎在坑坑洼洼的城墙上。</p>
哪有才女，哪有红毯，哪有敲锣打鼓。</p>
……</p>
“这头白毛虎血脉十分浑厚，正好可以当做是古方最后一道宝药，炼化了这一份药浴，你的剑骨或许就能生长出。”</p>
虎魄刀内，沉炼这样说道。</p>
这百万里大漠，不愧是化龙宝地。</p>
这么快就能筹齐化龙经中的第一张古方。</p>
虽然有所不同，但暹罗城城主体内的稀薄神兽血脉，却正好是古方可以代替的一种宝药。</p>
秦昊同样高兴。</p>
将一众精血加入古鼎。</p>
又将白狰的虎骨磨碎，加入药浴。</p>
顿时，古鼎沸腾。</p>
霞光万丈。</p>
一只长着两翼的神虎冲天而起。</p>
威武而狰狞。</p>
